夏淵的背影在他眼前放大,他隻需輕輕往前一送,長槍便能沒入夏淵的身體。
但他毫無征兆地墜了下去,小腿處的劇痛撕扯著他的神經,他幾乎昏厥過去。落地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連一步也沒能躍出,他的小腿壓根沒有力量支撐他的想法。
被甩開的兩個士卒再次撲上來將他死死摁住,腳踩在君武的膝蓋窩上。
長槍無力地滾落到地上。
身後鬧出這些動靜的時候,夏淵沒有偏哪怕一絲的腦袋,他毫不在乎地將自己的後背留給君武。
他走到君泠麵前,原地站定,神色複雜地盯著眼前的女孩。
沒人知道他要幹什麼。
但當他從旁邊士卒手上接過弓箭的時候,夏傾羽便知道他要做什麼了。有士卒跪在他的腳下,手中捧著三支暗紅色的鐵箭。
君武霍然抬頭,他同樣看到了那三支箭,震驚在他的瞳孔裏飛速擴散。那三支箭,他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他的箭,他賜給自己弟弟君文的三支箭。
也是紮進夏淵妻子背心裏的那三支。
他把箭留了下來嗎?留著自己的女兒不殺也是為了等待這一刻嗎?君武的腦袋嗡嗡作響,他的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已經看不清周遭的景象了,世界在他的麵前搖搖欲墜。
夏淵忽然偏頭看了君武一眼,然後撚起了一枚箭羽。
夏傾羽的心猛然揪起,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座湖,那道身影。
兩年前,父王正式扯起反君的大旗,長到這麼大從未出過偏西十二域的夏傾羽也終於得見了外麵的世界。有一天,軍隊要暗中急行軍,他們在森林邊上紮營休憩,夏傾羽閑來無事,進入了森林轉悠。
那座湖,那道身影,在月光的裝飾下,如同絕世的名畫,瞬間便填滿了夏傾羽的心房。乳白色的月暈,淡淡的人兒,清脆悅耳的流水聲,一切都像是上天安排好的那般,一個勁地撩動夏傾羽的心弦。
就算知曉了雙方的身份,還是沒能阻擋他們。
那段時間,是夏傾羽出生以來最開心的日子。自幼被父王督促著習武練槍,他幾乎沒有過盡情玩耍的時光,也從未感受過和同齡異性相處的感覺。
盡管他們注定了無法光明正大,但午夜偷偷溜出軍中大帳那種小心翼翼的幸福感,卻足以彌補其他所有艱辛。
可此刻,她就要死了,就在自己的麵前。
夏傾羽從來沒有像此刻那樣恨過自己的父王——那個麵容威嚴的男人。
他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了。
“父王!”年輕人大吼一聲,“父王,兒子求你,放過她!”他撲通一聲砸跪下去,突起的石棱割破戰袍,紮進了他的膝蓋。
“兒臣懇請父王放過君泠!”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腦袋砸在同樣嶙峋的石塊上,涕泗橫流。
隻要父王願意放過君泠,從今往後,夏淵指東,他絕不往西,他將甘做偏西王,不,新皇的忠心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