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到那片海。
那片海介乎黑與藍之間,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顏色,也許是深的發黑的藍,也許是它本來就是黑色,他不知道,也不在意。他來到這裏似乎是為了什麼而來……
他眺目四望,周圍是延續到天際的黑,黑色的浪潮緩緩的起伏,風把海的聲音帶到他的耳畔,似海鷗的哀鳴,似管弦的獨樂。他站在那裏,整片海的孤獨洶湧而來,要吞噬他,要壓垮他。
可他站在那裏如海岩般堅硬。
也許是他不知道孤獨,也許他的孤獨比海還要深。總之他開始了走動,他意識到他是有目的的,也許是什麼東西?也許是什麼人?他暗自思量。
他沿著海岸開始行走,他不知道該去哪,隻能漫無目的的四處走動,像是冒險家在探索迷宮。
一聲暴雷從天而降,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天空是跟海一樣的黑色,青紫色的電流在黑雲間環繞,如盤曲的蟒蛇肆意的扭動。他並不害怕,反而曉有興趣。這幅宛如上帝之怒的景像他似乎看了很多遍了,因此依然鎮靜自若,他記得接下來還要發生什麼事。
死水般的黑海突然沸騰起來,好像海底下有一個超級烘爐在噴灑熱量,黑色的巨浪磅礴而起,在那青紫色的巨蟒的映照下宛如暴怒的魔神,在這末日般的的巨變中他仿佛螻蟻般渺小,但他目不轉盯的盯著那峰般的浪頭,完全不在意自己下一刻會被黑暗的潮流吞噬。那黑暗已經近在咫尺!
那黑暗在他的眼前停下了,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屏障保護著他。但不隻是他眼前的黑暗停下了,整個世界似乎都停下了,時間在此刻被祛除,永恒的寂靜旋轉而來。
他現在所見的景象隻能在童話或著夢境中出現,巨浪成山,黑暗成海。不知從哪裏傳來詠唱,似乎是魔鬼坐在雲端低吟著聖經,在它的下方天使們成群結隊。
他突然感到很難過,突如其來的難過,那聲音似乎是在悼念著誰。悼念著誰呢?他不知道,他這一路似乎是獨自而來,穿越荊棘,踏過黃泉。
他看到那屹立在浪頭的神殿,整座神殿仿佛生鐵所鑄,古奧而森嚴。那座神殿不同於世界上任何一個皇宮,它的格式與眾不同獨一無二,鑄造它的絕不可能是人類,那是獰崢的藝術品,是魔鬼的傑作!
他知道他要尋找的東西就在那裏,那東西對他而言非常重要,似乎隻要他得到那東西他就可以明白什麼,明白什麼呢?他也不清楚。
他邁開腳布走向那座神殿,完全不去思考如何才能上去,那飄在空中的海水似乎可以當作階梯,他踩向那片稍低的水。
可就在他碰到的時候,那片水突然崩潰了,緊接著整個世界都崩潰了,黑暗將他吞噬了,他頭一次感到了恐懼。他奮力掙紮,可卻於事無補。
在他被完全吞噬之前,他奮力抬頭看向神殿,他看到似乎有人在對他招手,呼喚他過來。他心頭有一絲暖意,原來在種要命的關頭還有人呼喚他,他很高興,可他快要死了。
他想要大聲呼喚,想要緊緊地抱住什麼,可眼前黑暗茫茫,他隻能抱住虛無。
沒有人喜歡黑的世界,那是群魔的聚集地,任何墜入其中的人都會被嗜血的狂魔吞噬。
他感到很冷,仿佛被冰封在冰山中,全世界的寒風向他呼嘯而來。恍惚間他聽到整個世界的聲音。粗魯的咒罵聲,女孩的哭聲,惡毒的詛咒,無情的嘲諷……他被惡意的洪流圍繞,隻能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他的神經在發痛,他的肌肉在發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咒罵,為什麼要哭泣,為什麼要詛咒。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沒有……愛嗎?
他突然暴怒,仿佛荒野被點燃,無與倫比的意識在他的腦海裏炸開,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他不在蜷曲,鋼鐵般的肌肉伸展,心跳聲轟然而起甚至超越雷鳴,他的眼底血紅的光芒緩緩流轉,在這無止無休的黑暗中他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黑暗硬生生被震的碎開,畏懼他的君王之怒!
可那是純粹的黑暗,他知道那不是海,那是由無盡惡意組成的黑潮,再璀璨的光也照不進絲毫。。
黑暗倒灌進他的嗓子,君王又如何呢?在這山一般的惡意麵前也隻能是螳臂擋車。渾渾噩噩中他突然回想起那片流血的土地,烏鴉在低空徘徊,有人哭泣著低吟著聖經,那悲哀的聲音在血染的荒原中哀轉不絕。前所未有的悲傷在他的心頭湧起,為什麼呢?他不知道。
在他的意識消失之前,他忽然想起來了,想起他是誰,想起他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