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光圈和迷霧環抱著她，迷蒙又絢麗，仿佛一雙熾熱而溫柔的手。
一對蝴蝶翅膀微微張開，又合攏，美的讓人心驚的脈絡脆弱地顫抖，仿佛上下細微的觸碰，足以跨過無數個春秋。
她再次沉重地闔上那雙眸子，感受光圈把她攏到正中央，和每一顆星星撫摸眼簾的細微光芒。
秦慕想起了從前，想起了她曾經想過，人死後會來到什麼地方。
她想起了王老騙子的話，想起了那支捉摸不透的上上簽。
人死後，會來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想起了她譏諷的嘴角和不以為然的嘴臉。
窮人死了會來到金庫，流浪漢死了會來到故土......
那人們幹嘛都不去死？
王老騙子睨了她一眼。
因為，人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希望嗎？她再次擺出了她的招牌嘲諷笑容。
那麼她秦慕，死了會去哪？
可能是任何一個地方，也可能是孤魂野鬼，四處飄蕩。因為她無所求，而活著，也不是為了希望。
是無聊。
她把三個字重重甩在王老騙子臉上，同時從手邊的筒子中抽出一跟木簽，扔在桌板上。
上上簽，老騙子很高興，放了她出門，然後是一場動靜不小的車禍。
臨睡前，她笑了，糊滿鮮血的嘴唇第一次發自肺腑地揚起，滿足又甜美。觸目驚心的不知是驚為天人的笑，還是流淌遍地的血......
秦慕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她並不是四處飄蕩，而是來到了一片星空。
就這麼直直躺著，光暈的托舉親昵又輕柔，讓她忘記了痛楚。一睜眼，漫天的星星在打招呼，光芒安撫著迷茫的她。
王老騙子果然是王老騙子，說瞎話打誑語最是厲害。說說童話故事也罷了，時間一久自然忘記。而他當天說，她當天領悟。並且他的簽比他本人還要厲害。
她不是清新文藝45度仰脖悲傷的小姑娘，所以星空這麼浪漫的東西她從未肖想過，或者說就沒有注意過。
而她也挺滿意了，生前是社會的敗類和蛀蟲，死後還能這麼享受。
也許是因為林綺整日供王老騙子那個臭道士吃住的美好品質帶給了她好運吧。
秦慕忽地又不討厭他了。如果有來生，要多幫助那些沒吃沒喝的道士呢。
“留下，還是轉生”
忽然傳出這樣一聲，好像是在她身邊發出，也好像久遠到幾萬光年外的某一點發出，清晰又使人捉摸不到，不像人聲而近似......怪異的風聲。秦慕打賭這是任何一種變聲器都效仿不了的。
在這樣寂靜的環境中她並未被一句話嚇到，因為這話出現的時候她竟然感覺到了一種理所當然，仿佛這句話很久以前就在這兒了。
她怔了一下。
永遠呆在這？她深深望了一眼寧靜的夜空，吸了一口氣。
前世並不精彩，充斥著痛和迷茫，於是死亡是解脫是快樂。但是不知為什麼，她依舊想活，想活出另一種方式的精彩。
我要走。
細小的聲音如蚊嚀，光暈卻一層一層散開，她一層一層墜下。
在光圈消失前，她還有殘留的些許意識。
王老騙子，或許，你沒有騙我。我依賴的，是星空的寧靜和安詳。那麼，永別，我的前世。我再也不會活成這副模樣。永別，我的故事。
永別，秦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