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裏,微微星光點亮了無盡黑暗,本想呆呆地望著它時,嘴裏的味覺卻傳來鐵鏽腥澀,鼻腔裏也灌滿了焦臭味。腸胃在翻騰,隱隱作嘔,不適的感覺充盈全身,腦子暈乎乎的,眼前的星光也在忽近忽遠,忽明忽暗。
明明眼神迷離,卻察覺得到點點星光正在不斷增多。有什麼在光芒中生長著,藤蔓似的,觸手似的,在茫茫黑暗中蠕動伸長。還在難受的肚子傳來刺痛,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腹部的皮肉。低頭一看,是根藍色的植物莖連接著腹部中心,可以清楚看到晶瑩透亮的莖中有血管似的連路,藍色的,紅色的,甚至更多。
開始恐慌了起來,未曾見過的異物讓人不安,想要摘掉它,卻感覺要扯出自己內髒一般。恐懼使得腦後發涼,無力感也狂湧而來,重新望向星光時,巨大的花叢已經盛開在了黑暗之中……
讓人腦後發涼的噩夢總能驚醒睡夢中的人,緩緩張開迷迷糊糊發疼的眼睛,眼前的星光被搖曳舞動的火光驅散而去。
寰瑞揉了揉眼睛,努力回想著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
“我死了,沒錯……我應該已經體驗了死亡,那個怪鳥的火焰……”
“你還好嗎?”稚嫩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小家夥!”寰瑞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地草堆上。“發生了什麼,我們都還活著麼,不可思議,那個怪物的火焰明明已經……”
“是聲鈴花重生了你,或者說,讓你真正的出生了。”小少年平靜笑著,用平淡的語氣說著令人詫異的事。
“什麼?”
“聲鈴花帶回了我一部分的記憶,寰瑞先生,我擁有一種叫做‘生育’的元素,它讓我能夠帶回你的生命。”
“‘生育’元素?你也是名信使嗎。”
“嗯,似乎如此。”
——
在人類初次踏足於此世的時候,麵對險惡的環境,殘酷的自然,凶狠的魔獸,手無寸鐵的人類總是在死傷的代價下換取生存的角落。
直到第一位被元素選中的人出現。
獲取了此世規則之精華的普通人類,運用其無盡的魔力,開辟了疆土,戰勝了風雨,驅逐了魔獸。最開始,隻他一人被稱為英雄,甚至被尊為神明;再後來,更多各異的元素附身於其選中之人,這些擁有特殊力量的人們有善有惡,有利他者,也有利己者,於是他們不再被稱為神明或英雄,而是被稱作攜帶了神明意誌的信使。
——
“抱歉,寰瑞先生。”少年尷尬的笑了笑,“其實我還對這個世界不是很了解。我也僅僅隻是靠著聲鈴花才回憶起了些許自我而已。”
寰瑞摸了摸腦袋,確認耳朵還在。
他之前也有聽說過,關於死而重生的奇跡魔法,不過魔法師們講那不過是道聽途說,熾光的奇跡被無知的人誇大謠傳而已。如今如果真的恰好發生在自己身上,真是再幸運不過了。
“我們這是在哪裏。”天色已黑,麵前的篝火照耀著周圍的樹叢,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這裏似乎是離小鎮不遠的樹林,你重生後,一直昏迷到現在。好在那些怪物沒有再回來,倒是一位路過的商人把你我帶到了這裏來……”
四處看了看,果然有一輛商車停在附近,馬兒正在歇息。
“嗯?”寰瑞突然發現,自己還**的穿著沾滿血,略微燒焦的褲子時,眼前的小家夥已經換上了一套幹淨整潔的衣物,臉上頭上也沒有黑血或塵土。
“你終於醒了,雲決的將軍大人。”一個清脆的女聲漸漸靠近。
是一個,長著貓臉,擁有著貓一般身姿與靈氣的女人。穿戴在她身上各色各異的飾品寶物令人注目,不過她並沒有雍容豐滿的身材,微有曲度的身形給人輕盈靈動的感覺,再加上與寰瑞一身旅行裝相像的衣物,滿身首飾的她更像是調皮而機靈之人。貓兒的特征在她渾身上下顯現,三花貓的毛色分散出眾多紋路,如同刺青般分布全身。些許奇怪的是,幾簇鳥類羽毛長在她關節以及耳朵周圍,看上去像是誇張羽飾,但實則屬於她毛發的一部分。
她的聲音充滿生氣,清脆悅耳,搭配上並非魅惑而是朝氣十足的笑容,這位貓形女子讓人自心底感到喜歡。
“滿香?”寰瑞回頭而看。
“好久不見啊,寰瑞。”
“你們……認識嗎?”少年睜著驚喜的眼睛。
“抱歉,還沒有跟你說,同為旅行流浪之人,我與寰瑞曾有過幾麵之緣。”名叫滿香的貓女遞出一疊粗布的幹淨衣物。“給你改好了,小弟弟,試一試吧。”
是之前的低語者贈送的陳舊風衣,隻不過洗幹淨了,修改成了適合少年體型的尺寸。少年套上粗布衣物,滿心歡喜的樣子。雖說不知為何小家夥會對這種老舊之物有留戀,但寰瑞也沒有過問。
“你居然帶著一個未長大的人類闖蕩江湖,是又攤上什麼奇怪的承諾了嗎?”滿香為篝火添了一把柴,坐了下來。
“不,我和這個小家夥隻是初次見麵,和他在石橋上的時候……碰上愚獸了。”
“嗯?這和長滿整個橋的奇怪花叢有關係嗎?”
“花……花叢?”寰瑞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小少年,“啊,好像是的。”
滿香寶石般精致的貓眼投來質疑的目光,不過她倒是不在意這些,為篝火添了一把柴。溫熱的火光照亮樹林的一角,在寂靜的夜裏畫出一片令人安心的氛圍。
“沒想到你都已經行商到這裏來了,這片大陸七個國家,不知道你已經走過幾遍了。”寰瑞用老熟人的語氣說到。
“我自己也說不清,你知道我從來不記事,去往過的國家再去時也有許久,再次踏足時也是陌生的國家,就像人無法走進同一條河流,特別是你訣別良久時。”
“屬於‘流動’信使的你,從未想過駐足這種事吧。”
“正如擁有‘誓言’的你,有想過背棄嗎。”
“吾之元素所背負的職責是很重的,不像你是個自由的貓兒。”
“那是你的麻煩,我的隻是不同而已。”
篝火旁寒暄能讓人放鬆下來,寰瑞也將不久之前戰鬥殺戮的不好回憶暫時拋之腦後。
一陣風吹過,即使有毛發覆蓋,上身赤裸的不適感提醒著寰瑞自己的衣物已經被燒成了灰燼。不過還好,大多沒燒焦的行李被撿了回來,寶劍也沒落下。
滿香很明白的拿出了第二套衣物,在空中挑擺了擺。
“謝謝……”
“不客氣,八十錢而已,哼哼。”
“這,怎麼這麼貴?”
“包括小弟身上一套啊,還有鞋子,以及把他和粗衣洗幹淨的勞務費。抱歉,賬還是要算清楚的,你應該懂我的。”
“可……”寰瑞瞪了少年一眼,少年也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翻了翻散亂焦臭的行李,慶幸錢包也還在,不過摸了摸其中數目,寰瑞皺起眉頭。
滿香歪了歪頭,她笑起來還是這麼元氣……
終於勉強是有了衣服。不過在換上之前,小少年湊近了毛發外露的寰瑞。畢竟是對世界懵懂無知的孩子,被特殊事物吸引倒也正常,野獸與人類混合的身軀,讓人想仔仔細細研究一遍。
寰瑞俯下頭讓小少年看了看獸人耳朵特殊的構造,撥開嘴唇露出了尖長的犬齒,背過身擺了擺尾椎骨處長出的絨毛尾巴,攤開手掌與小孩子手掌比對。五指指尖與手掌中都長著某些動物才有的肉墊,指末沒有指甲,取而代之的是勾爪,連手上也是細膩的毛發,少年揉搓著這類人類獸的手,似乎有些肌肉與骨骼也與普通人類不一樣。
“所有的信使都會經曆這般的奇異變化,因為這些神秘的元素來自於自然中的各類物質。”滿香抿了一口篝火燒熱的茶,在小憩中心平氣靜的解釋到,“就像野獸一樣,它們是各種物質的造物,是各種物質充滿生命力的體現。所以獲取了元素力量的人,體內都被融入了與元素相適配的物質,展露在外表就成了我們這般獸表人形的魔物。”
“小弟弟你難道從未見過信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