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走偏鋒的人(1 / 3)

離開醫院後的那段時間裏,鍾離溪收到兩三個朋友的電話,說是有個女孩哭著說他在下壩過去的路上出了車禍。他向他們解釋了事情的源尾,說自己還不曾牽過女孩子的手呢,那能那麼輕易出事。其實是牽他過女孩子的手的,還輕吻過那女孩的額頭,在某個細雨紛飛的黑夜裏。也在那夜同她別離,那件事情成了他深入骨髓的內疚,他也從未苛求得到女孩的原諒,隻期望將來某一天能夠有所彌補。然而如今的卻他連彌補自己都成問題,不知還要虧欠多少將來的自己。

淩晨時分他才拖著行李回到家裏,奶奶睡後將房門反鎖著他便不忍心打攪,掏出手機退掉貴陽到沈陽的火車票,然後看著夜幕發呆。他靠在老牆簷下,想著醫院裏發生的事情,心裏浮動著些無奈和酸楚。

染血的衣裳被他換下塞到了書包裏,因為不想讓這件事情被奶奶知道。但明天他該如何向奶奶解釋錯過了火車呢,如果奶奶清晨醒來時發現自己靠在牆頭睡著了她應該會有些難過的吧!他有個開洗衣店的朋友,在橋北的老巷子裏,平時是和他關係的還不錯,以前還會和自己坐在火車路旁的小山丘上喝酒,看雲雀追著列車的尾巴穿過橋頭的隧道朝雲南駛去。

“去他那也好,順便同他告個別。”鍾離溪說著,起身看著背後的老牆,在那牆後的房間裏,也不知奶奶睡得是否安詳。

“走了,奶奶。”他用自己最標準的普通話說著。他嘴角向上輕揚,“北國的遠方沒有您,我還能從夢裏看見……也不知你是否會討厭我這思想上矯情的孫子。我錯過火車了,在今天,我走了很長的夜路到家,現在又要走很長的路離開......”

他知道,這些話語沒法當著奶奶的麵說,畢竟在農村這樣看起來是個異類。農村更注重物質上的需求,而他如今還是個連自己都無法養活的人。所以他覺得自己愧對很多東西,愧對所有愛他的人。

說完,他便拖著行李離開了,隻剩村口蕩起幾聲閑逸的犬吠。以此同時奶奶正起夜出門,情不自禁的望著那條鏈接著環海路的小道,感覺有什麼人趁著黑夜悄悄的來過。

鍾離溪掏出手看了下時間,淩晨兩點四十五分,正是萬家燈火寂寥時。

“如今該去哪兒呢,那家夥應該睡著了吧,也不知城裏的夜攤上還有賣炒粉的沒有。”他突然覺得肚子裏空蕩蕩的,想起自己從中午到現在就吃了盒三塊錢的素粉。

涼風吹弄著他的衣角,路旁的野草沙沙的想著,他回頭看著來時的路,能見的也僅是幾步而已!他應該怕黑的呀,初中時夜裏都要開著燈睡覺。為此他有些自嘲的冷笑,因為自己敢於麵對黑夜並非是添了些勇氣,而是對黑夜裏任何赫人的結果都任其往來了。

他衝那座正朝自己的沒有墓碑的孤墳招手:“也許那些曾為你落淚啼哭的人都已經無法記得你了吧,無論你擁有怎樣的過去也隻是孤獨的陪伴著湖畔的水鳥。”

他想,那孤墳裏的骸骨是否會同莊子路遇的骷髏頭那樣,對生與死也有非同常人的見解。如果骸骨對生與死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那麼他鍾離溪呢?他總會思考這些哲學家才會認真思索的問題,很多時候人們都問他是否閑著沒事幹,閑來無事打打遊戲多好。有一次,他坐在萬家福的樓頂上很認真的對王璟說,為什麼我們總認為自己是活著的而不是某個人做的一場夢,或者是場什麼人拍下的電視劇。王璟拍著他的肩膀說:“鳥溪,夢裏的人從不認為自己是死亡了的,對於夢來說,夢便是現實。這樣解釋你能夠明白吧!”

“或許吧,也不知道某一天我是否會同衛玠那樣因夢成疾。那樣的事情如果降臨在我的身上應該會很滑稽,估計會被我媽當成瘋子送到草海湖畔的瘋人院裏暗無天日地孤獨終老。”

“別想了,傻鳥!你沒有玉人衛玠四大美男子的顏值,你最多隻是那好色的登徒子。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自己的思想太過於浮誇,對活著的價值產生不解的疑惑了,那便回小城開家你喜歡的奶茶店,安靜的做個餘生平凡的人。”

“可我不甘於平凡。”鍾離溪應聲道,看著馬路上往來穿梭的車輛,“畢竟我很卑微。”

“總有一天你會向往平凡,羨慕道路旁的每一棵櫻花,羨慕天空中的每一隻飛鳥,像羅布泊的胡楊那樣活著。你知道,我所說的並非是指胡楊那種死了也屹立不倒。”

“也許我更羨慕那一現的曇花。”他凝望著遠方,商業區的燈光五彩斑斕,不時還夾帶著往來車輛冗雜的鳴笛……

他對那座孤墳鞠了個躬,也不在意墳裏埋葬著的曾經是個怎樣的人。他繼續走著,挺羨慕這個時代沒有宵禁,夜裏無處可去的話沿著街區走到天明便好。以前太過於害怕黑暗,反而錯過了許多風景——朦朧的樹影在微風裏飄搖,像是姑娘穿上了素雅的連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