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滅......(1 / 2)

黃沙......漫的黃沙,延綿不絕,彙聚成海......

一道孤寂而高大的身影,滿頭紅發以金色戒箍緊束,外罩皂布僧袍鬆散敞開,竟爾袒胸露臂,仿佛一個不守禮法的酒肉頭陀。

其頸項串著的一百單八顆人頂骨數珠,散發出血煞暗光,渲染著頭陀壓不住的凶戾氣息,手撐一柄鎏金宣花斧“鐺鐺”作響,自漫沙塵中一步一步走下山崖。

青烏玄鐵斧柄足足三丈,粗如牛臂,斧背掛戟寬達二尺,斧刃錚亮霜白勝雪,散發出一道道淩厲殺氣,讓人心悸膽寒。

風很大,頭陀用僧袍裹緊了頭臉,仍被那撲麵而來的風沙打得頭昏眼花,拄著一路行來的玄烏斧柄,竟被狂風折斷,沉戟沙海。

行一步,麵前黃沙隨風一卷,彙聚成型,依稀可辨是漫諸神。

千手千眼觀世音、佛光普照普賢尊、宅心仁厚地藏王、無塵無垢大勢至、慈眉善目笑彌勒,從壁畫裏、大殿裏、經卷裏,飛來這沙海之中。

“虛幻......虛無......虛偽!”

赤發頭陀仰厲吼,菩薩盡失顏色,一片黯黃,叫風一卷頃刻散盡。

再行一步,那沙又聚於前路,衣飛舞,幻化出四大母之聖光......吉祥母班丹拉姆,具光聖母摩利支,尊勝佛母烏瑟膩沙,妙音佛母薩羅斯縛底......

又有龍八部之眾圍上,眾、龍眾、夜叉、乾達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

乾達婆琵琶一揮,梵音大作,妙音佛母流蘇微展,便有白鶴、孔雀、鸚鵡、舍利、迦陵頻伽、共命之鳥,震動翅膀,張開大口,衝著頭陀吟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人有眾過,而不自悔、頓息其心,罪來赴身;如水歸海,漸成深廣。

若人有過,自解知非,改惡行善,罪自消滅;如病得汗,漸有痊損耳......

聲音尖銳,十分淒厲,是那毗藍婆猶在喋喋不休吟誦經文,頭陀身上僧袍隨風亂卷,拽著肉身難以前行,像在留人。

“吾乃六梵波旬魔子,庭諸神、雷音寺禿驢沆瀣一氣,誘騙蠱惑本尊入山受戒萬年,今日看透這須彌山千般偽善,此番去意已決,爾等何須挽留!”

赤發頭陀閉上眼,一把扯下身上的僧袍,頸上佛珠經這一拽,劈啪散落。一百單八顆人頂骨數珠見風即散,未及落地,已化為飛沙。

四大母,八部龍傾刻散盡,隻聽到遠遠傳來眾佛聲聲歎息,又有尖銳的琢琢啼鳴,鳥聲鳥氣。

頭陀不管這些,手持著斷柄闊斧逆風前行,張口仰狂嘯:“阿古隆提達、嘿古喜斯提嘿、雷德古殺姆頓、德古拉、阿裏達、索提魯、美達....”

黃沙突起,昏地暗!

沙塵中,幻化出一尊尊赤足赤臂的洪荒修羅,皮膚呈現如金屬一般的灰藍色,渾身肌肉虯紮,身上纏著粗大鎖鏈,手中提著死神鐮刀,繞著赤發頭陀簇擁上來......

驀然間風沙漫卷,憑空一聲炸雷轟響。

高高在上的須彌山巔,傳來護法珈藍之獅子吼,“嗡嗡”轟鳴:“佛門淨地,豈容邪魔作祟,速速散去!”

煞白的雷光電閃如幕,瞬息自九罩落,如同一隻巨掌壓下,將漫沙丘擊潰。幻形而出的百千虯肌修羅,傾刻灰飛煙滅,鮮血染遍黃沙,地間一片血紅。

赤發頭陀卻是不懼,斷柄巨斧遙指空,厲聲怒喝:“佛曰眾生平等,仙、神、佛、魔,區別何在?枉笑如來一念三千,不渡己如何能渡人?護法竟悍動殺機,何言無嗔無我,無欲無求?談什麼佛門清靜,實乃大言不慚!”

“善哉......善哉!”

須彌山巔,佛音繚繞,一念聲波寬廣浩瀚:“念汝幼年上山,禮佛誦經萬載,因果有報,故爾出言挽救。汝心既四魔俱生,禪意殆盡,便由著你去罷!”

“嘿嘿.....還是如來老爺子識相!否則,波旬之子今日便將這虛偽的須彌山,捅他個底朝!”

袒胸頭陀闊斧一提,昂首跨步,便要下得山去。

九之上,驀然悶雷轟鳴,須彌山巔佛語再起:“波旬之子,你思量清楚,下得須彌山即入輪回地,再尋佛門極樂難上加難。而且,還得趟過雷九劫,此地規則,亙古不變,卻非如來刻意為之。”

“狗屁的地規則,總不是如來一手遮,炮製出的虛幻!”

頭陀厲聲狂笑,仰長嘯:“哈哈哈.......來吧,來吧!魔心永恒,焉又何懼?”

烏雲滔滔,雷鳴愈烈,際兀地浮現一朵漆黑的蓮盤,冉冉落下,佇立於黃沙之尖,化身一個黑袍裹體的憔瘦僧人,身量精幹,相貌英挺,漫黃沙映在他的身後,宛若黑衣上塗了層金粉。

赤發頭陀見狀卻是一愣,歎道:“癡傻的黑蓮,你何必現身攔我,徒生枉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