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的手術是第二天第一台手術,沈明月比他還緊張,反反複複追問護士手術需要多長時間,術後護理有沒有什麼禁忌。
護士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剛從衛校畢業。不但不煩她,反而更加熱情。“姐姐你放心吧,這隻是一個小手術,不用多長時間的,你看會兒電視他就出來了。”
小護士羨慕他們感情好,“我男朋友要是也能這樣對我,我可真是死而無憾了。”
周行換了手術服,剛從衛生間走出來。聽到她的話,有一瞬間呆滯,旋即正常道,“一段好的愛情才不會讓你死,隻會讓你覺得自己永遠活不夠。”
周行從前不怕死,現在很惜命,有一點點不舒服都會及時就醫。他怕自己出點什麼問題,沈明月會接受不了。
以前別人告訴他,說讓一個男生快速成長為一個男人,這是一件既困難又簡單的事。困難在於除非他自己願意,要不然誰也做不到也幫不了。簡單在於隻要讓他遇見一個想照顧一生的人。
遇見了,旁人一句話也不用說,他自然明白自己要做些什麼。
手術打的全麻,他隻感覺自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甚至夢也沒做。打職業這幾年壓力大,失眠多夢的日子數都數不過來。加上沈明月遲遲放不下江南,他在感情上吃了不少苦頭,多少個深深深夜裏,他對著沈明月的遊戲賬號發呆。看她在跟誰玩兒,看她贏了還是輸了。也曾經真的想過放棄,畢竟周行也不缺女人。但是最終做不到,如果她想要的是最後歇斯底裏的糾纏,他就放縱她去糾纏,等她碰壁到頭破血流,撞了南牆終有一日想回頭,他就正好在,正好能給她一個避風的地兒,給她一張小床,一個秋千,一個書架,讓她過她想過的生活。
他迷糊中聽見耳邊有人在說話,好像是葉飛遇和梁辰來看他了。葉飛遇玩世不恭的聲音也有許多擔憂,他在問,“我哥一切都順利吧。”
沈明月沒說話,他看不見她是不是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江南也來了,他一個人來的,帶了一束花。周行想把花丟出去,但他起不來。他聽見江南說話了,“moon什麼時候能醒?”
“醫生說大概晚上吧。要我多跟他說說話。”
“新賽季馬上要揭幕了,希望他早日康複,他是個可敬的對手。”江南成熟很多,說話不再那麼顛三倒四不著邊際了,“你自己也是,注意休息。”
江南略微坐了會兒就走了,病房裏又安靜下來。沈明月坐在床邊給他哼歌,他喜歡的歌她都會唱,一首接一首的哼著那些他熟悉的調子。
“有最奇絕的峰巒,成全過你我張狂。海上清輝與明月,盛進杯光。有最孤傲的雪山,靜聽過你我頌章,世人驚羨的橋段,不過尋常。”
她哼著《人間十年》,聲音柔美又動聽。周行努力睜開眼,朦朧裏可以看見她的側臉,有幾綹頭發落在耳畔。她頭發剪短了一些,隻發尾微微有點卷,越看越像個學生。她的珍珠耳環發出柔和的光來,周行動了動手指,知道自己離她很近,安心地睡了過去。
再一次醒來是淩晨兩點,她趴在腳邊睡著了。周行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屏幕上有推送的電競新聞,無非是說moon順利手術,新賽季有望繼續征戰。他點開相機拍了一張她趴著睡覺的照片,發在朋友圈:臭妹妹睡著了,我醒了,要不要把她叫起來談人生?
一分鍾收到了幾十條評論,有人問他手術是否順利,有朋友罵他病號怎麼不好好休息。葉飛遇直接微信發了過來,“醒了哥?”
“嗯,你們在排位麼?”
“對。明天想吃啥我給你帶過來。”
“我想吃海鮮,但我現在吃不了。有白粥給我帶點,給她也帶點吃的,她累了好幾天了。”
“好嘞哥。”
周行手長,側著身子去夠沙發上的毯子,給她披在肩膀上。她被驚醒,迷糊地看到周行的臉,眼睛突然放光:“哥。”
“乖乖,你辛苦了。”他還是很虛弱。
“我不辛苦,你哪裏疼不疼。”
疼是疼,但他都覺得可以忍。這世界上隻有一種疼他忍不了,就是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