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下了好多的雪,遠遠望去,萬年長青的些許鬆樹在白茫茫的雪地裏分外顯眼。山間的道上有一個人影急促地走著,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衝鋒衣,圍著圍巾,戴著帽子,隻露出挺直的鼻梁和深邃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微微皺著眉頭,因急速前行的緣故有些出汗,風雪一吹,又有些冷。但他好像一點也沒感覺,靴子被浸濕了也沒能讓他稍緩腳步。
越過了這一個山頭,還要順著路往下走,山穀有一條溪,意外的沒有結冰,還能聽見叮叮咚唚聲音。平日裏他總是嫌棄山路難走,連上山打獵也是被兄弟們拉來不情不願的,這次速度倒快,長腿一邁,塌著中間的一塊碎石就躍了過去。
溪的對麵是一片竹林,動輒傳來“嘩啦啦”的聲音,之後一大堆積雪和著積水落在他的肩頭,他伸手拍掉,正好停下來看了一眼手機,手機果然沒有信號。他估算了一下再有兩分鍾的路應該就到了。
這片竹林沈明月很喜歡,時候他倆一起躲在爺爺的書房裏看武俠,他比她大,總嫌棄她幼稚,但又與她最親。她見他看金庸,也跟著一塊兒看,每次來祭奠祖母,她都會在這片竹林休息一會兒,她這裏很像《笑傲江湖》裏,洛陽城外的那片竹林。令狐衝就是穿過那片竹林去見扮作老婆婆的聖姑的,每日聽聖姑彈琴,二人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沈明月總是問“為什麼令狐衝不能隻愛聖姑呢,為什麼會懷念師妹呢,四哥你聖姑會不會傷心啊”這樣的問題。
沈慎言給她講道,“唐代女詩人寫過一首詩,至近至遠東西,至清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可能越是相愛的人越是容易分離,越是深愛的人越不被珍惜,越是用情的人越敏感越容易受傷吧。所以你以後如果遇到喜歡的人,不要用情太深噢,”
沈明月那年才十四,頭發剪得短短的,留在耳邊,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哥哥問:“為什麼啊,我愛他,不是就應該認真一點,用心一點,執著一點嗎。”
“可笑。”沈慎言記得當時自己是這樣嘲諷她的。
她憤怒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你才可笑呢,不懂感情,哼。”
周行走了這件事,沈慎言是當晚上就知道聊。他聽見他二饒爭吵,也聽見周行下樓,周行的車停在沈家老屋外的街道上,沈慎言沒有追出去,聽到他的車聲遠去了,他才披了一件大衣去敲門,等了幾分鍾沒有動靜,他輕輕地推門而入,沈明月靠著桌子坐在地上,見他進來了,她竟然笑了笑:“四哥,你怎麼沒睡。”
沈慎言蹲下去,“你不也沒睡麼,來,地上涼。”
他向她伸出手,她猶豫了一會兒抓住哥哥,站起來,在床沿坐下,沈慎言站在她麵前,她低著頭,沈慎言隻能看見她的頭頂,一堆亂發。他歎了口氣,“沒事,四哥在。”
他沒有問二人因何至此,隻了一句“沒事,四哥在”,她也沒哭,兄妹靜坐到明,他見她歪著頭靠著床頭睡了,走過去把她的腿放上床,蓋好被子,掩上門,出去了。
沈明珠見他從沈明月房裏出來,狐疑道:“你們兩個怎麼了,你看上去很憔悴啊。”
沈慎言伸出手指“噓”了一聲,“周行有急事昨晚上趕回J城去了,你等會兒跟家裏人都一下,免得他們亂想,也不用再問七。”
沈明珠人精似的,瞬間就領悟了。“七呢。”
“睡著了。”
沈慎言很擔心沈明月,但沈明月的反應出乎意料的正常,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打牌打牌,與家人也是有有笑,因為他叮囑過,倒沒有人追問周行的事。隔了幾沈慎言看到新聞,職業比賽新賽季的第一場,moon拿了五殺,虐殺對麵。當時沈明月的手機也推送了這條新聞,她瞄了一眼隨手就劃掉了。
沈慎言鎖了屏幕站起來走到桌子邊倒了一杯可樂,“你喝不喝。”
她搖搖頭:“我減肥。”
“都隻剩骨頭了,還減呢。”他一口喝完,“雪停了去看極光麼,四哥陪你去。”
“年後我還有工作呢。”
“辭職算了,北方有什麼好,你看在家多好,什麼都不用你操心。”他刻意逗她開心,“主要我跟別人炫耀了好久我有一個好妹妹,但人家也一直沒見到,你再不回來,倒像我在謊騙人了。”
沈晉節在廚房裏正殺雞,聽見他倆閑談,忍不住抱怨:“老四,老七,你倆好歹進來講白話啊,我一個人也太無聊了。”
沈明月衝著沈慎言搖頭,聲地:“別去別去,去了就讓我們幫他做事。”
沈慎言朗聲:“二哥,七讓我別進來,進來了你就要抓著我們做事兒。”
沈明月一頭黑線,“沈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