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覺醒來,腰酸背軟。這一覺似乎比平時都睡得更久、更沉些。
她依稀還記得方才的夢。
夢裏,有一隻紅色的匹狀物,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氣稍寒吾不出,氍毹分坐與狸奴。那是一隻貓嗎?看著又不大像。
周遭是霧蒙蒙的,即使近在咫尺,謝卻看不清它的全貌。
隻有那一雙眼睛,那雙猶如暗夜寒星,又似極地寶石的湖藍色的眼睛,透過迷霧,向她灼射出幽涼晶瑩的光。
謝聞到了一股狡黠的氣息。
“你是誰?”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害怕嚇跑了這隻神秘的生物。
它沒有回答。湖藍色的眼睛微微眨了眨。
謝又輕輕問了一聲:
“你是誰?”
她慢慢地挪近腳步,伸出手,想要觸碰這位近在咫尺,卻若隱若幻的朋友。
它卻倏然消失了。
瞳孔裏閃爍的湖藍色的熒光,似乎還留在原地,像衝破迷霧的一團星火,燃燒著,燃燒著……
“謝,起來了嗎?”
是姥姥的聲音。謝趕忙答應著跳下床。
“餓了吧?”
姥姥的眉頭皺成川字,憂心忡忡地看著謝。家裏已經斷糧三,沒有粥米,祖孫二人一籌莫展。
謝搖搖頭,揉了揉肚子,笑道:“昨晚上喝的野菜湯,到現在還飽著呢。”
話音剛落,肚子的咕咕聲就出賣了她。
姥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其實不用問也知道答案,隻是這孩子太過懂事,即使餓極了也強忍著不吭聲罷了。
“我要上五雲山去采點野果子回來。你好好照看家裏,不要出去亂逛,知道嗎?”
謝乖巧地點點頭,看著姥姥背上自己編織的藤筐走出門去。
謝姓阮。家住在五雲山腳下的首善村裏。
她腦海裏,關於父母的記憶,已經相當模糊了。
他們離開得太早,太早,以至於關於他們的長相,關於他們活著時留下的一些痕跡,謝都不甚知曉。從她記事開始,身邊就隻有一個年邁的姥姥。
姥姥腿腳不好,耕作是不能的了,隻有日常替人做些針線活,勉強維持祖孫二饒生計。
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以至於謝十三四歲的年紀,個頭卻比同齡人整整了一圈。
要優點,美麗與她是不大沾邊的,此刻的她,更像是一隻剛脫了一半毛的醜鴨。
聰明似乎也相去甚遠,偶爾謊,總是漏洞百出,偷奸耍滑的事既不敢做,也做不好。
才華麼,她沒念過書,也沒有人教她,起來,算是個貨真價實的白目先生。
不過,她有一個最大的優點——生就是個盲目的樂派。
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上已經賦予了她作為一個女孩而言最大的財富。要不為什麼,愛笑的女孩子,運氣不會太差呢?
謝在爐灶邊煮了一壺水,預備一邊打發時間,一邊等姥姥回來。
可是從清晨到午後,從午後到黃昏,直到日頭西斜,都沒等來姥姥的身影。
水壺裏的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氣泡,謝有些著急了。
五雲山的山路並不好走,姥姥如果這時候還在山上,恐怕就有些危險了。
她沒有辦法,隻好去央求鄉鄰們陪她一同上山去找。
鄉鄰們舉著火把,在山林裏找了半,突然聽到有人喊——“在這兒!”
大夥兒圍聚攏去,隻見姥姥仰麵臥倒在草叢中,身體僵直,眼睛雖然睜著,但是瞳孔渾濁得像一灘死水,眼皮一動也不動,大聲叫她也毫無反應。
謝急哭了起來。
鄉人中有一人喚作黃五伯,年歲較長,年輕時在外闖蕩略見過些世麵。
他摸了摸姥姥的脈搏,尚有微弱的跳動,胸口也有餘溫,便脫下褂子,蓋在她身上,囑咐眾壤:“快將她抬回家去,怕是還有救。”
眾人將姥姥抬回家中,黃五伯囑咐謝道:“在她床頭點一盞油燈,不要讓油燈熄滅。是生是死,就看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