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離垂眸正一正綬帶,道:“好了,我要入宮了。”說著站起身往門外去,走幾步卻又定下步子,回身道:“你昨夜沒睡好,趁時候還早再歇歇吧。”
一句關切又將容子奕的心神打的稀亂,唯有強作鎮定道:“謝殿下關心。”朝局易辯,人心難測。你對我的是真心還是假意,我又何時才能看得真切?容子奕隻覺恍惚。
乘車往宮中去的景離此刻亦是恍惚,掀開簾子向外望,初生的太陽耀得這都城叫她覺得這樣好看,也叫她覺得這樣虛幻。這是她拚盡一切也要守護的皇城啊,可為何一切都仿似那樣不真切。
她其實不怎麼喜歡上朝。這滿堂的文武,無一不是端著一副虛假的麵孔,誰也不知這麵孔下隱藏著什麼心思與欲望,看的久了直叫人惡心。
可自己與他們又有何不同呢?景離想著,在心中訕笑一下。
女帝景揚端坐於殿首,麵攜一絲喜意,道:“閑兵務農一政在江南推行了半年,卓有成效。駐守的江南軍半年來不僅沒有申領軍餉,反倒還上交了一批糧食,當地百姓又減了賦稅,可謂百利而無一害。我打算在全國範圍內推行此策,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分管賦稅的大司徒劉卿聽了此言心中一沉。隻失了一個江南,送去他府中的稅銀便已叫她很不開心,若是將這閑兵務農政推行全國,百姓們倒是輕鬆愉快,她和她的一府公子恐怕就很難成活了。好在她早知會有今日,早早有所打點。沉一沉氣,她向前一步,道:“陛下,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閑兵務農表麵上來看卻是對減輕賦稅、充盈國庫有一定作用,可往深處看,兵將日日忙於農事,必然會疏於操練,長此以往不利國力,還請陛下三思。”
掌管軍政的大司馬葉玖此時亦上前一步,道:“微臣亦有此等擔憂,請陛下三思。”說罷二人便行跪禮。
劉卿、葉玖一係的官員,於是亦紛紛出列跪下,表示附議。
見景揚久久沒有回應,劉卿咬一咬牙,正預備在殿上濺點血以示她此言乃是為國忠誠絕無私心,不料景離此時卻輕輕巧巧開了口:“前兒個我見我府裏的侍衛挺閑,就讓葉統領領著他們在府裏頭修院子,不僅能省下一筆翻修的銀錢,也好給他們尋點事做,可謂一舉兩得。”景離拿眼掃一掃跪成一片的諸位大臣,“結果你們猜猜,怎麼著?”
諸臣麵麵相覷,應道:“臣愚鈍,還請殿下明示。”
景離於是接著說下去,道:“葉統領帶兵或許是把好手,我王府裏的府兵也都是百裏挑一的好兵,可他們不單止本王的院子弄得亂七八糟,還在夜裏值守時打起瞌睡!可見大司徒方才說的極有道理,兵就是兵,做了旁的事恐怕容易懈怠本職,更罔論旁的事恐怕也並做不好。”
聽見景離出聲相助,劉卿的眼眸微不可測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