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暖日和風,闌幹樓閣簾櫳,楊柳秋千院中。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
陽春三月,萬物複蘇,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幾隻歸巢的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上下翻飛,起落不定。俄而風起,群鳥驚飛,撲棱棱鑽入遠處的一座山穀之中。
日薄西山,金色的霞光從兩座草木蔥蘢的山峰之間透射而出,灑在山穀間的一麵崖壁上,映出八個筆走龍蛇的大字——桃源飛彩,疏影流金。
崖壁以下,是一汪光潔如鏡的湖水,沿岸一色的桃花倒映在幽藍色的湖麵上,光影交錯,美不勝收。亂花叢中翹立著一座精致的朱漆小亭,臨湖而座,遠遠瞧去,便如落在粉妝佳人臉上的一點朱砂小痣,分外惹眼。亭中一名年方二八的白衣少女,憑欄側坐,手托香腮,正望著這一湖春水定定入神。
突然,少女“啊呀”一聲嬌呼,從頭上摸下一束桃花來。她本能地抬起頭,隻見花叢之中閃過一道青色的人影,不由地麵露不悅,嗔道:“李延!你做什麼?”話音方落,應聲從樹上跳下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青衣少年來。隻見這少年麵色蠟黃,鬢發淩亂,清瘦的身軀上沾滿了落花。
見少女正怒視自己,李延不由地心中發虛,拍了拍衣襟,強笑道:“牧師妹,這花,送你的!”白衣少女無端被他驚擾,心中氣惱,恨聲道:“冒失鬼,誰稀罕你的臭花?”言罷,左手捏住桃枝,右手屈指一彈,桃花頓時化作數道粉色流光,射入湖中。李延望著湖麵泛起的一圈圈漪漣,驚得目瞪口呆,一時大失所望。
忽聽有人笑道:“延師弟,你怎麼又惹心雪生氣了?”牧心雪猝然站起,歡喜道:“策師兄,你也來啦!”李延循聲望去,隻見林中緩緩走出了一名白衣勝雪的翩翩少年,生得麵如滿月,眉似墨染,眼如秋海,鼻似峰棱,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秀雅絕俗的輕靈之氣。
李延不由叫屈道:“我瞧師妹一個人在這裏無精打采,便想送她一束桃花,逗她開心。”牧心雪冷哼一聲,沒好氣道:“我看你就是成心捉弄人,哪裏有人躲在樹上送花的?”李延臉色漲紅,囁嚅道:“你一個人在亭子裏一坐就是幾個時辰,我還不是怕你悶壞了。”
牧心雪聽到這裏,驚怒道:“好啊!怪不得你鬼鬼祟祟躲在樹上,敢情是一直在偷窺我?”
“我沒有!”
“若是沒有,你怎地知道我在這裏坐了幾個時辰?”
李延自覺失言,語無倫次道:“我、我……躲樹上隻是……師妹你該知道我本意並非如此。”他張口欲辯,又怕越描越黑,一時不知所措,目光期期,向白衣少年投來。
白衣少年眉頭大皺,他深知師妹的性子,若是任由她糾纏下去,隻怕會愈發不能收場。當下故作腔調,說道:“我說怎麼淩飛閣裏裏外外都不見人影,敢情好,你們倆躲到這裏來了,累我一頓好找。我還以為你二人刻苦勤奮,來雲鏡湖邊練劍,卻不料竟是在爭一些閑氣。一會宗師問起,說不得,我隻好原原本本地具實以告了。”
李延心中原本氣悶,聞言惱羞成怒道:“韓策,你來這裏,便是為了回去告我的黑狀嗎?”韓策有心替李延解圍,不料他竟未會意過來,反而誤會自己有意落井下石,不由地暗暗叫苦。
“宗師有命,讓你即刻回淩飛閣,準備三天後的宗祭。茲事體大,你還是快些回去的好。”韓策有意將“即刻”二字咬得很重,李延一聽,這才若有所悟,一拍腦門,叫道:“哎呀,宗師交代這麼重要的事我差點給忘了。策師兄、牧師妹,師命難違,我就先行告退啦!”言罷朝韓策眨眼示謝,吐了吐舌頭,一溜煙便跑得沒影了。
牧心雪見李延說走就走,不滿道:“策師兄你就由著他欺負我,也要放他走麼?”韓策笑道:“哪裏話,我也是奉了宗師之命,催他回去的。”
牧心雪不以為然道:“宗祭每年春日舉行一次,算是宗派中的大事了。哼,這個李延做事向來草率,宗師才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他操持呢。”
韓策笑道:“你若不信,大可跟在延師弟後麵回去瞧一瞧。”牧心雪啐道:“我可不像那個小賊,喜歡躲在背後偷窺。”
“說得是。”韓策佯怒道:“這個李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咱們這就回去稟告宗師,好好地責罰他。”
“哎哎哎!”牧心雪見他作勢欲走,頓時急道:“那可不成,這幾日正是桃花盛放的時候,我還沒瞧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