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入夏,一天熱似一天,頤養閣裏早早備上了風格,蒲扇,冰鑒等物器,老夫人如今隻能在朝食後繞著花園溜達半個時辰,哪怕不是太方便,老夫人任然堅持每天來院裏轉上一轉,一葉一葉地照看她滿庭的水仙。
老夫人坐在四輪車上親撫墜了花的根葉,甘夫人蹲在地上給水,不覺歎了口氣。
“三兒,你也覺得人世無常吧,你看原先狗子醒來之時這還是繁花一片,可這旬止丫頭一走,我這花也都跟著掉完了。”老夫人也跟著歎了口氣。
“沒有的事,花兒還會再開,旬止也會找回來的,到那時花兒會開得比先前更美。”見勾起老夫人傷感,甘夫人趕忙放下手中的水舀,抱著老夫人腿勸道“媳婦隻是覺得,生良一走咱這府裏一下空撈撈的,有些孤寂所以歎息,讓老夫人憂心了。”
老夫人摸著兒媳的頭說“看你們平日裏吵吵鬧鬧的,也沒個消停,那臭狗也沒少惹你偷哭,可人真不在吧,又覺得少了份熱鬧。”
“兒媳沒哭過。”甘夫人抱著腿撒嬌。
“好好好,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會給他拓章,讓他去參加武試。”
“老夫人不願讓他去?”
“這個還真說不好,去吧我挺擔憂的,不讓去吧又怕誤了他,所以府章放你那裏,讓你定。”
“老夫人是讓兒媳做壞人啊。”甘夫人委屈地看著老夫人。
“我是讓你長長作娘的威風,讓那小子明白明白這個家裏誰說了算。”老夫人輕拍了下甘夫人的額頭,提醒道。
“我是想,旬止的事生良是動真情的,一直都鬱鬱寡歡,真怕他出點事,所以讓他借著武試的事出去散散心也好,總比他燒了左今院要好些。”
“還記仇呢?”老夫人笑道。
“可不,就讓他在武試時挨幾下那不長眼的拳頭,全當是替兒媳出氣了。”甘夫人也笑了。
“我可聽說你替他攬下了那麥水縣養花父女的事。”老夫人突然想起。
“還說呢,這孩子去年約著一群人跑到麥水縣去玩,誰知道喝大了看上了人家的花田,硬要買過來,人不賣,他竟然當著眾人麵想輕薄人家女兒,那花農無耐隻得簽了賣契。可事都過一年了那花農非但沒收到半厘錢銀,如今連住人的花房也都被改成了賭坊,一家人無家可歸,沒法子隻得帶著女兒一路討飯尋來。”甘夫人越說越氣。
“他真輕薄人家了?”老夫人皺著眉頭問。
“說是當著村裏人的麵,摸人家姑娘屁股了。”
“那狗子怎麼說?”
“他向我借銀一千兩。”說罷掏出一張借據,上麵工工整整寫著【借銀壹仟兩,三年內歸還】,還附了簽名和手印。
老夫人看了又看感慨到“狗子還會寫字啊。”
甘夫人噗嗤一笑“要不是我親眼看他一筆一筆寫出來,我也不信。”
“他說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嗎?”老夫人折了借據收入自己懷中。
“他說這樣的醜事可能不隻花農這一件,他想要清了這些年欠下的爛賬,算是贖回些罪孽,為旬止祈福。”
“這孩子是真長大了。”老夫人竟有些哽咽。
“旬止嫁進來也不知道是誰的福氣。”甘夫人抬頭望著流動的雲彩自言自語道。
“但是呢這錢不能給他,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用來還債用。”老夫人嚴肅道。
“我知道,所以我沒給他分毫,隻讓他把借據壓我這裏,讓他到期了隻管還錢便可。剩下的讓他列個清單給我,我一件一件地給他抹。”
“還有清單?我看看。”
“別了老夫人,我怕髒了您的眼。”甘夫人笑到。
“你做得好,隻是一千兩怕是不夠,我差人給你拿兩千兩。”老夫人招手讓貼身丫鬟過來。
“這可不行,這借據隻是我嚇唬他用的,沒打算讓他真出。”甘夫人見老夫人讓人拿銀,急了。
“就當是我花錢從你手裏買借據花的錢,我現在再不花些錢,怕是沒機會花了。”老夫人笑言。
“這真不行,要是讓老夫人出了,我這兒媳是羞得沒法見人了。”甘夫人是真急了,趕忙喊住丫鬟,卻被老夫人拉住手。
“這事你不僅要把狗子欠下的債還了,更要緊是把人情還了,還得把這些年狗子敗掉得德行撿起來,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