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深井怪物(1 / 3)

“花一竄,夜不長,林嵐川,黑心腸,讓我拆開骨頭嚐一嚐。”

黑泥腳的孩童舔著沿下的鼻水,憨傻地胡亂喊唱,根本沒有節奏可言,盡剩下吵鬧了。

原本宰牛的活路兩個熟手便可輕易完成,可寨裏壯年的男人們幾乎都來了,勒繩的勒繩,摁角的摁角,來晚了沒插上手的隻好圍在一旁嚷嚷指揮,本來是迎風的院子,人多了今天也倒是沒人說冷,直鉤鉤等先生主持完殺生儀式將祭牛放倒。

“差不多得了,酒都涼了,肉還沒熟。”

院裏唯一清閑的男子搖擺著從竹凳上起來吼道。

“喝你的酒,別話多。”男子的老婆程美鳳一把拉下了上頭丈夫,丟了一小盤幹背螞蚱到他碗裏,就拿著曬幹的南瓜子招呼鄰裏去了。

“今天誰還吃著破爛貨。”男子本想摔了碗,可看到程美鳳斜鎖起的眉頭就沒敢動,手摸了幾個螞蚱就送嘴裏了。大家隻是輕笑一幾聲,也就沒奚落他,反正重要的是分肉,再說殺的也是程美鳳家的牛,管他那麼多呢。

分完吃的,禮信做完,程美鳳又轉身回屋幫廚去了。男子坐長了,身子抻著疼,就搖晃著酒重的雙腿晃出外麵。轉了一圈,沒人願意搭理他,隻好自說自話地準備回屋睡覺,剛一轉身忽然想起什麼,扣了一把地上的稀泥,攢成團用力一揮正好落在咋呼亂叫的孩童頭上。

“別吵吵吵的,瘋丫頭呢?”男子喊道。

“瘋丫頭跑嘍,牛白殺嘍。”孩子們衝著男子邊吐口水邊跑開。

“這群死孩子,看我不敲爛你們的頭。”男子脫了鞋子就要追,被看熱鬧的年輕人扯住袖子“三爺,我進來時見丫頭往南山去了。”

男子停住了腳,左右一晃甩開人,嘟囔一句“髒廟?”

旁邊人隻是相互對了下眼不好說什麼,揪著自己孩子給了幾棍子,讓老實回家待著。

“三爺,要不我們幾個人出去找找看,畢竟這牛是丫頭的……”幾個外侄有些擔心。

“找個屁,愛死哪死哪。”男子一甩手回去了。

噗嗤一聲,隨著淒厲的嘶吼,祭牛被放倒了,眾人一陣歡呼,先生長喘了口氣,笑了。

瘋丫頭自己也搞不清楚寨裏的人都覺得她瘋是為什麼,瘋丫頭從小高出同輩的孩童大一截,現在要到出嫁年歲了竟然比壯年的漢子高出了一個頭來。姨媽怕她嫁不出去,教她彎些腰走路,丫頭不聽,說是背疼,打斷了幾根條子後姨媽也就不再想管了。姨父覺得是丫頭吃肉厲害所以長得凶,所以家裏肉湯都不給丫頭喝,孩子餓急了就上山單獨行獵,收了獵自己在山上吃好了才下山。不在的時候姨父繞著園子罵髒話,發狠要砸了丫頭的弓弩,可每次丫頭下山都給他帶的小壺酒和背好的幹肉,姨父也每次隨便罵幾句就咕嘟酒去了。

可能是寨子裏的孩子和她同輩的都躲著她,小點的孩子想親近又怕挨揍。原本家裏是有個弟弟的,可就在丫頭9歲的時候弟弟被接走了,就留了她一個人在姨媽家寄養,弟弟走的那天丫頭幾乎是見人就咬,最後連一指粗細的繩索都被咬開了,寨子裏的人找到丫頭的時候,丫頭已經昏死在了斷子坡,臉早已經被她自己扇得紅腫,一嘴的血渣。先生用了藥、叫了一夜的魂才把丫頭救了回來,人是活過來了,可魂卻丟了一半,人也啞巴了,頭幾年還在半夜跑出去在寨頭哭,瘮得人不敢出門,後來倒是沒聽見哭聲了,可人也幾乎見不著了。

寨裏的人說丫頭瘋了,家裏人也說丫頭瘋了,瘋丫頭扯開大人梳理了一早上的盤頭,赤著腳往樹棚子裏鑽,往山坡上奔。舞祭才能穿的衣服早就是泥巴和草汁了,潦草的頭發被對頭風刮得張狂飛揚。

當跟著歌聲爬上山的叫花張看見瘋丫頭歌唱瘋笑的模樣,嚇得幾乎是滾著下的山,連放的羊都沒顧上。

“我倒是覺得蠻好聽的,我老遠聽見,就知道是你來了。”

“可你沒見叫花張那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瘋丫頭一邊作臉一邊從挎包裏掏東西。

“給我帶的東西?”

“你看。”瘋丫頭嬉笑著從背後掏出一大包捆好的葉包。

“謔,好大一包。”

“嘻嘻,我的聘禮。”瘋丫頭一邊興奮地說著一邊小心地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