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意外的聚首(2 / 2)

雲霓雖然沒能認出明殊的身份,但對這樣一位名震天下的少年英雄的事跡還是很清楚的。也知道她是顧昀的親衛出身。顧昀是堅定的帝王黨,明殊身上打著慶平侯的烙印,自然也是鐵鐵的皇派。她看了一眼俱駒花顏,然後慢慢低下頭,視線盯著那翻騰不休的白湯,聲音輕緩中帶著淡淡的茫然和對自身的困惑。

“初時我的確又驚又憤,還想了許多法子想要從他手中逃脫。”她表情平淡地述說著,這些經曆明明過去不久,從她口中再吐出來卻好似過了一生,“雖然他們三個都帶著傷,可是我一個女子,還是拚不過三個男子,隻得假裝順服,另找時機。”

“直到我看著冬先生傷重而死,夏先生執劍自盡。”

俱駒花顏的腮肉抖了抖,麵上浮起一絲痛苦之色。

“夏先生死之前跟他說了許多話,並沒有避著我,我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雲霓說,“夏先生似乎知道許多朝中的隱秘,也認識很多人,明明已經決定要赴死,他卻還能笑著,用那麼輕鬆寫意地態度對他分析朝中局勢,分析西北各國的優劣,推斷時局之後的那些推動者。他告訴俱駒,那幾個內奸應該是蔣家收買的,裏麵也一定有江州王的手筆,所以他才會在被追殺之時還覷空擄了我走,以我為質,讓我父王不敢輕舉妄動。所以他建議我們不要直接回京,因為一路上肯定被人布下了重重陷阱,好將我們截住。所以他還說直接回西涼的路想必也被封死了。讓我們想辦法繞道潞州,再轉道甘州,進入西域,繞過西涼,想法子進入雲州或青州。”

俱駒花顏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對明殊說:“因為沒人會想到我們敢往潞州來,所以這條路相對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我的失蹤一定會引動西涼與大盛局麵的緊張,各地衙門和駐軍也不知誰可信,可信的也不知是否有力量保護住我,所以他對我們的建議是,投奔昭王殿下,或是慶平侯。我們走了一路,聽聞你被陛下派來領軍討逆,我就想著直接來投你,與投顧侯是一樣的。否則路途迢迢,以我們的腳程,不用等趕到雲州,天下已經大亂了。”

明殊沉默了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那位夏侍衛,是個人才。”眼光犀利,推斷準確。

雲霓郡主也默然片刻,方接著說:“他傷在雙~腿,行走不便,而且受了很重的內傷,俱駒不肯拋下他自己走,於是他笑著拿了佩劍自刺胸膛……那一定很痛,可是他一直到咽氣,臉上都帶著笑。他說大丈夫當以大義為先,求仁得仁,百死無悔。”說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能說死就死,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他牽掛的人,就沒有人在牽掛著他嗎?父王倨守江東,乃是大盛境內最富庶之地。他是宗室王爺,世襲罔替,身份、地位、財富都有,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他會與蔣家聯手,引起烽火,讓百姓流離,使骨肉相殘?”

俱駒花顏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低低的歎息。這樣的感慨,他也有許多。自小出生於宗室,看見了不知多少兄弟鬩牆,骨肉橫戈的事。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為了至高的權勢,殺紅了眼,泯滅了人性,最後隻剩孤家寡人,這人生還有何趣味可言?

“我知道他隻是一時油蒙了心,並不是真的想要造反。”雲霓郡主輕聲道,“隻要西涼太後見到活著的左敦王,想來便會平息怒火,作罷刀兵。隻要邊境平穩,蔣家就算起事,也掀不起多少波瀾。當今皇上英明神武,治下太平,無隙可乘,想來父王便能冷靜下來,不再作死。”她抬起頭,目含期待,“而且我將他送離險境,帶他找到你們,是不是也算將功折罪?能幫我對阿昀哥哥說一聲,請他為我父王求個情,不求還能享原先的榮華尊位,隻求留他性命,我們全家守個小小的莊園,衣食自足,做個閑散鄉紳,再也不涉朝政了,可好?”

明殊怔了,她沒想到雲霓郡主竟是做這樣的打算。若將來江州王知道自己的謀算毀在自己親生女兒手裏,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心情。可正因為有郡主這樣坑爹的行為在,俱駒花顏才有機會安全找到潞州來,才避免了大盛與西涼眼瞅著不可避免的一戰,算起來不知救了多少條人命。

她於孝道是有虧的,但從大義上講,確實幫了大忙。

隻是將來,即便皇上仁心寬赦了江州王,雲霓隻怕再也回不得自己的家了。

明殊歎了一口氣。她不知道雲霓的請求能不能得到皇上的認可,唯一能做的,便是護了他們周全,讓顧昀把人帶到雲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