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1 / 2)

男孩的思索轉瞬即逝,也許是入世未深,那種看上去憂鬱的表情僅僅是出於迎合母親情緒的本能。孩子是種奇怪的動物,由於思緒純樸,一切便都保存著鴻蒙初開的模樣,經曆人世洗禮歲月雕琢而圓滑城府的大人們反而覺得他們難以捉摸了。

母親沒在等了,這樣的雨指不定得落到夜深,也許丈夫還在某處岩棚下避雨吧!

“吃完飯自己乖乖的待在家裏,爸爸估計被大雨攔在某處岩棚下了,一會媽媽去看看。”母親回到火爐旁,拿過男孩的小洋碗為他剔下玉米麵上那層薄薄的米飯。

對於母親來說,將男孩一人留在家裏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哪怕現在不像自己小時候那樣放羊時還能看見幾匹夾著尾巴的黃狼。但出了房門,落雨的農村就更加難以讓人放心得下了,拋開道路兩旁的蕁麻不論,一不小心便能踩上些東西滑到摔傷,特別是祿家屯的山溝裏還容易遇上山體崩塌。家裏還在點煤油燈,也不會出現鎮上某些村裏的家長將孩子獨自留在家中導致觸電死亡的情況,所以母親也並不需要太過於擔心。反而是丈夫,外麵天色又暗,雨水又落得那麼迅猛。

“媽媽,我有些怕黑。”母親放下碗筷,披上雨衣準備出門的時候,男孩用一種孩子特有的目光凝望著母親,母親心裏頓時一陣酸楚。她蹲下身子用那雙老繭密布的手掌撫摸了一下男孩的腦袋,起身從碗櫃裏拿出兩隻瓷碗倒上煤油,從床頭翻出幾塊碎布搓成燈芯點上,又再次撫摸了一下男孩的腦袋。

“現在屋裏不黑了,媽媽出去接了爸爸便回來。”

聽完母親的話,男孩便低下腦袋再說話。其實黑暗又怎是幾盞油燈能夠照亮的呢,他隻是不願爸爸僅因自己踩死了那隻小黃雞便不再回來了而已。直到母親打著電筒漸漸地消失在了雨幕裏,男孩這才低聲喊著“媽媽”。

他將那扇已帶黑色的木門關得緊緊地,卻依舊隔絕不了院裏風雨的怒號。他有些想城裏的哥哥了,也許他也並不是那樣不喜歡自己,他上次來的時候還給自己帶了些老舊的玩具。

他還想母親,想母親看自己追著那兩隻山羊嬉笑。母親從不扔掉他從河溝裏撿來的小石頭,他還時常趴在母親的大腿上掏耳朵,幾隻麻雀落到頭頂的冬瓜樹上分了他的神,他覺得那些麻雀仿佛就是落在母親的頭發上一樣。

也想爸爸,想爸爸用人字拖鞋打他的屁股時,母親總在總旁不停的嘮叨卻不敢對爸爸嚴加管教,隻有自己哭得地動山搖時爸爸才無奈的將拖鞋仍在地上轉身去給那兩隻山羊喂草。他偶爾也會蹲在爸爸背草的竹籮裏去很遠的地方,哪裏有野花,蝴蝶,還有好多好看的蒲公英,回來時爸爸將他抱在懷裏,因為竹籮裏裝滿了喂山羊的呢你嫩草。

他還想爺爺,也想哪個素未謀麵的奶奶。

飛蛾在油燈前徘徊,演繹一曲死亡前的樂章。男孩用竹條驅趕它們,深怕飛蛾喝了碗裏的煤油周圍瞬間黑了下去,他的動作是那麼輕柔,仿佛手中的是劇院合唱時的指揮棒,“你走開,你走開,別喝我家的煤油。”

男孩見飛蛾那般無賴,坐在地上無助的哭了起來,嘴裏不停地喊著媽媽。這是孩子的本性,無助時總是呼喊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