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秋後的斜陽輕籠著寂寥的冷,餘暉裏的紫葦花謝掉最後一片細蕊,徹底逝去了生機。那本泛黃地《天之熾》就那樣隨風翻動著,無人埋怨田埂上的清風不識字。

喜鵲停歇在蒼老地稻草人肩上,啄食著草裏的糠蟲,羊群輕咩著從跟前走過於它也無動於衷。

黃昏降臨,喜鵲染著暮色風聲,漸行漸遠,那本泛黃地舊書被人遺忘在了嫋嫋炊煙裏。

七裏渡是曄陽城外的小村莊,坐落於暮陽河畔,可以眺望秋水天色的地方。火車從蘆葦蕩間的長橋上經過,伴著霞輝裏的雲雀。

祿翊翔覺得夕陽下的七裏渡很美,稱得上天人合一的奇跡。如果某一天他孤獨死了,希望有人能將他的軀體埋在葦蕩旁的土丘上,在那棵古老地梧桐樹下。他的墳頭會長滿青蒿野草,野雉在草間養兒育女,多年後有個孩子坐在土丘上看夕陽。

他從未覺得死亡是一種不幸,反而有種鯨落的唯美,也像活著那樣。書上說妻子死後,莊子箕踞鼓盆而歌,如若不將生與死至於相對的位置,隻於活著時活著、死去時死去那麼便能有所知解夢蝶人的情思了吧!

據說千年之前宋國有位荒淫酷虐的國君,聽說舍人韓憑的妻子何氏貌若天人便強行將她搶入宮中。韓憑怨恨宋康王奪走自己心愛的妻子,康王得知後下令掌刑人用銅勾洞穿了他的鎖骨,罰作建築城池的奴隸。

然而宋康王的怨恨依舊不能平歇,他認為布衣褻瀆了君王的威嚴便應當讓他們在絕望的縫隙裏窺見希望,在希望中的絕望裏死去。康王差使宮伶傳話給韓憑說,國君命他在都城以北五十裏的七裏渡築建青陵台,台成後便除去他奴隸的身份,何氏也將從幽宮中釋放,那時深情的他便能渡過暮陽河同妻子相望,淚眼後依舊是最初的模樣,韓萍牧耕、何氏織紡。

某天傍晚何氏披裘輕衣踏上宮牆,細雨籠在靜靜的暮陽河上,翠鳥在葦杆上低垂。何氏忽然落下淚來,因為她知道那荒淫酷虐的國王絕不會縱放她離去。她自己同丈夫的情緣也隻能在奈何橋旁的黃泉相會,心中痛恨康王的無道,思念丈夫,決心以死殉情。

天色初醒,何氏暗中托使紅伶羌維捎信給韓憑,說明心誌。不料,消息走漏,信被康王得到。康王見信中寫的僅是三行詩謎啞語:“其雨淫***大水深,日出當心。”康王和左右近侍都不明白其含意,就拿去問朝中的大臣。有一個叫蘇賀的大臣說:“其雨淫淫,中說心中的哀愁和思念像連綿的大雨一樣無盡無休;河水深深,是說夫妻被拆分兩地無法相會;日出當心,是說自己死誌已定。”國王大怒,便將何氏深鎖在了夙興台的望月樓閣裏,每當月圓時分,城中人都能聽見那裏百鳥悲鳴。

不久,消息傳到了韓憑耳裏,他才知所謂的國恩隻不過是君王的陰謀而已!韓憑思妻過度,悲痛欲絕,在青淩台築成那天撞柱身亡了。韓萍死後,瀑雨傾盆,著染泥血的雨水滴下,卷去青磚的一角,酒盞般大的缺口卻始終無法補全。

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國都,八哥鳥飛到高樓上將人們的議論講給何氏聽,何氏便知道丈夫韓憑已經死了。她強忍悲痛暗中設法腐蝕自己的衣服,答應國君在青陵台上同他舉行婚禮。那天,康王同何氏在朝臣們的陪同下登上了青陵台,何氏趁康王不及提防,縱身從高台上越下。在旁的侍女匆促中隻捉到何氏的衣襟,但那衣裳已腐,應手碎裂。破碎的衣片隨風飄起,瞬間化作隻隻蝴蝶而去。

何氏死後,青陵台也隨之崩塌了。人們在何氏的衣帶上發現她留下的遺言:“君王希望我活著,我卻願意死去,如若蒼天垂憐,希望有人能把我同我的丈夫合葬在一起。”康王惱怒不休,命將二人分開埋葬,卻故意使兩墳相距不遠,恨意纏綿地道:“既然你們夫妻生前相愛,死後如果能將兩墳合在一起,我便不攔你們。”不想一夜之間,兩座墳上各長起一棵梓樹,數天就長得一抱粗細而且根幹皆相向而生,地上枝幹交錯,地下根脈相連,好像兩個人彎曲著身體互相俯就。又有一對鴛鴦棲息在兩樹繁茂的枝葉間,每每在清晨、傍晚交頸悲鳴,聲音淒切哀婉,使人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