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磚土灶上架著的那一大鍋熱水,咕嚕咕嚕已經開了很久,滾起的沸水撲出鍋沿,順著鍋壁淌進下麵的炭火中,滋滋冒出蒸汽。
一秒清醒!
桶裏的人馬上警覺起來,迅速撥弄了一下身周的水,沒發現蔥薑蒜八角茴香之類的作料,才稍稍安心,看來那鍋隻是普通洗澡用的熱水,自己應該不會被人煮了吃掉。
沒看錯的話,自己正坐在一個大浴桶中,隻在腰間圍了一塊素色的……不是浴巾,而是手感粗糙的一塊葛布,將將遮住膝蓋。
不是自己的身體,還算結實,坐在浴桶裏有點憋屈。
房裏悶悶的,混雜了一股綿軟的腥味兒,臉上也分不清是洗澡水還是汗水。
擦擦臉,又順著腦袋向上摸到一個高高束起的發髻,有些鬆散,拖拉下幾縷發絲,濕漉漉地貼在頸後。
從浴桶中站起身,想出房門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弄不好是穿越了,不過因為睡得太沉,出現了短暫失憶也說不定。
視角隨著身體的站立而慢慢升高,立即發現了屏風下的一大灘血跡,等完全站定後,才知道這浴室裏不隻自己一個人,還另有……
一個剛剛成為屍體的人。
就倒在浴桶旁邊的地上,怪不得剛才沒有發現。
目測是個男性,頭頂盤發,也是個髻,插了根木釵,穿著布衣短衫,臉朝下趴在地上,看起來像是被抹了脖子。
凶手下手狠絕,一刀斃命,那血仍在緩慢流淌,小腿還抽動了兩下,應該是剛死不久。
嘖嘖,報警吧。
習慣性地在腰間摸索手機,想起自己其實沒穿衣服,也想起自己是……一個臥底。
好像是腦門上中了一槍,然後……然後就到這裏了……
“……”
唉,先把現場保護起來。
這麼想著便要跨出浴盆。
“噌——”
一股令人汗毛倒豎的寒意直直抵在男人頸後。
感覺不是槍,是刀麼?
他立即停住,在腦子裏飛快梳理這起詭異事件的來龍去脈,卻怎麼都理不清頭緒。
被人發現身份了?仇家來尋仇了?剛才幹嘛不把我也直接幹掉呢?
“嬴將離。”
一個女聲,幹脆清冷。
“什麼玩意兒?”
“是不是嬴將離?”她以同樣的語氣又問一遍。
這人搖搖頭:“不是不是。”
然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變了,變得清亮了許多,聽起來很年輕。
看來她也不認識自己……
眼下的形式對這人十分不利,光著上身赤著腳,站在裝了大半桶水的浴桶裏,活動空間非常局限,如要製敵,必須一招成功。
手掌微微發熱,五指抓握一下,手臂正在蓄力,他已經開始預想對手可能出現的反應,並在腦中模擬演練製敵招數。
“那你為何會在這裏?”
“為何?”
他皺了皺眉,那可不就是魂穿了麼,便應情應景地反問:“我也想知道為何,姑娘告訴我可好?”
身後沒了聲音,不過那股寒意搭上了男人的右肩,緊緊貼住脖子側麵。
他稍稍低頭往下瞥了瞥,那不是刀,是劍。
劍尖泛著森然青光,劍刃鋒利,離大動脈隻有半寸。
一句話,隻要她再說一句,便能趁她不備,反手奪劍,那就比比看誰更快了,但願這副身體能夠跟得上節奏。
“若不是嬴將離,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