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沒聽到,把疊放整齊的蓋頭從口袋裏拿出來。
郭惠麗一見是紅綢子,心裏就湧出不好的預感:“你幹嘛?”
她一言不發,往墳頭走。
郭惠麗拽住她:“瘋了吧你!”
她回頭,看著郭惠麗:“醫院大火的時候,你和爸把我落下了,是他把我抱出來的。”
郭惠麗壓低聲音:“那也用不著你給他守寡。”
廖招弟推開她的手,把蓋頭蓋上:“我願意給他守寡。”她往墳頭去。
郭惠麗喊她:“招弟!”
廖招弟很不喜歡她的名字,她不喜歡被叫做招弟,戎鵬總是叫她笑笑,奶奶也叫她笑笑,就連關關都會喊她笑笑嫂嫂,怎麼她的親媽卻不知道呢,不知道她有多討厭招弟這個名字。
她走到墳前,把蓋頭蓋上,跪下,磕了三個頭。蓋頭下,她還是沒忍住,淚流滿麵。
所有人都驚呆了。
徐檀兮這時注意到了墓碑上刻的字。
妻:廖笑笑。
葬禮結束後,賓客皆散。
傍晚,郭惠麗還沒走,還在房裏勸廖招弟:“你聽媽一句勸,把孩子流了,回去重新開始,反正現在月份,流掉也容易。”
廖招弟身上還戴著孝,她:“孩子我會生下來。”
郭惠麗覺得她腦子不清醒,在癡人夢:“他們家就剩一個老太太,孩子生下來誰來養?”
“我自己養。”
廖招弟沒讀過什麼書,跟戎鵬在一起之前,她是在電子廠上班,工資很低,她要自己養孩在郭惠麗看來,簡直是方夜譚、自找罪受。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郭惠麗臉色很臭。“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才二十歲,你的人生還有很長,你以後還會遇到其他適合的人,為什麼要把自己耗在這裏?你要是把孩子生下來了,以後你不帶著也就算了,你要是把孩子帶在身邊,還怎麼嫁人?你現在年輕,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可等以後你想找個人過日子了,一定會後悔的。”
房間外,秋花老太太沒有推門進去,她手裏攥著個綁得結結實實的紅色塑料袋,拄著拐杖回了自己屋。
塑料袋裏都是錢,是她存了一輩子的積蓄。
晚上,老太太幾乎沒沾米,廖招弟端了一碗湯去她屋裏:“奶奶,我看你晚上沒吃什麼東西,就給你熱零湯。”
老太太坐起來,招招手:“笑笑啊。”
“嗯。”廖招弟把湯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坐到床邊。
燈光下的老人滿頭白發,眼角爬滿了皺紋,她目光滄桑而慈祥:“你才二十歲,還有老長的路要走,奶奶一隻腳都已經進棺材了,沒有多少日子可活。”
廖招弟鼻酸:“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百歲就算了,不想活那麼久。”老太太握著她的手,眸光溫柔,“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奶奶都不會怨你,你也不要過意不去,你要是心疼戎鵬,以後他祭日的時候,你就來看看他。”
廖招弟瞬間紅了眼眶:“奶奶……”
村裏的人都在猜,猜廖招弟會不會打掉孩子,生下來能給戎鵬留個後,不生下來,其實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畢竟她才二十歲。
葬禮結束後的第二下午,郭惠麗離開了祥雲鎮,廖招弟留下來了。
晚上十點,雲遮了半邊月。
徐檀兮房裏的燈還亮著,窗簾半拉半開。戎黎在院子外麵盯著她的窗看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給她。
戎黎:【杳杳】
她很快回了。
徐檀兮:【嗯】
戎黎撥了個電話過去:“怎麼還沒睡?”
徐檀兮好像是鑽進了被子裏,聲音像被悶著,沙沙的,有點氣聲:“我做了個夢,然後夢醒了,我就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