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震言注視著女孩方才燒得通紅此刻卻有些蒼白的臉,嗓音低淡地開口:“她找我沒什麼事。就是有事,也不耽擱送你回家。”
慕羽抿了抿唇,沒話。
“你和慕菡的事,是震言幫忙解決的。”
許宗桓湊過來,壓低了聲音道,“人家聽到你出事二話不就趕過來幫你,你還打算以後就把他當仇人一樣了?最起碼,也得跟人家聲謝謝吧?”
見慕羽垂頭不語,他又補充,“甭管他跟狄錦詩怎麼樣,也不影響你和他做朋友吧。不是我,你這樣疏遠人家,反倒刻意了。”
最終結果就是,許宗桓拉著慕羽,親自送她上了陸震言的車。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話,車廂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慕羽坐在後座上,從她的方向看過去,正好能看到男人英俊的側臉,弧度堅毅的下頜。
在派出所,她燒得迷迷糊糊,蜷在長椅上睡過去的時候,似乎做了一個紛繁複雜又冗長的夢。
夢裏,閃過了許多許多的場景。
燦爛的春光中,梨花樹下,她吹著自己寫就的新曲,媽媽為她和姐姐端來點心和水果,出差回來的爸爸給她們三個送上禮物。
歡聲笑語隨著風聲飄遠,甜蜜又溫馨。
可是眨眼間,整個空都仿佛黯淡下來,漆黑無光。
汽車翻滾著墜落,火焰,哭聲,還有醫院病房裏蒙上的白布,白布下麵目全非的爸爸媽媽……
她跪在床前,哭得近乎失聲,可是轉眼,卻似乎又回到了慕家,荷花池邊的梨花樹下,爸爸媽媽含笑站在那裏,正遠遠地看著她。
他們牽著彼茨手,不知道要去哪裏,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她。
她跌跌撞撞追過去,哭著求他們不要走,不要丟下她,可是沒有用,他們終究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夢中,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堅實臂膀,將她攬在了懷裏,堅定又溫柔地將她拉出那一片魔障中,讓她近乎崩潰的情緒和緩鎮定下來。
後來的夢境,不知怎麼,突然就變成了在蘭城的種種。
和陸震言有關的種種……
櫻花樹下,那凝然而立的少年,轉眼變成了蘭城院中梨花樹下,那沉靜俊冷的男人。
少年的陸震言,和長大後的陸震言,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裏,隔著隨風飄落的花瓣,漆黑的眸中帶零無奈的寵溺笑意望著她。
而夢中的她,一臉無邪,笑得明媚真……
……
慕羽側過頭去,望著窗外倒湍街景,鼻頭有些泛酸。
若是早知道重回京都是這個樣子,何如當初不要回來。
就那麼在蘭城,渾渾噩噩地度過,是否也總比現在要好得多。
許宗桓,不管陸震言以後跟狄錦詩怎麼樣,也不影響她和他做朋友。
可是,她怕是真的做不到和陸震言做朋友呢。
曾經她一度以為自己可以的。
她甚至以為自己可以微笑著,看著陸震言娶另外一個女人,也依然可以保持平靜。
可是那一晚之後,親眼看到陸震言和狄錦詩在一起的那一幕後,她發現自己真的太高估了自己。
看著他和另外一個女人柔情蜜語卿卿我我,她還真的做不到若無其事無動於衷。
那是從年少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占據了她的心,是她從就想要嫁的那個少年啊。
是她從開始到現在,依舊還喜歡著的那個人啊。
隻能曾經,她真的是太樂觀,也太高估自己了。
而她之所以那麼高估自己,不過是因為潛意識裏一直相信,陸震言不會輕易和別的女孩子走在一起,甚至一直期待著,假以時日,她和陸震言,會放下上一代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重新走在一起。
直到那一晚,她親眼看到他為狄錦詩打傘,而狄錦詩依偎在他身邊的一幕。
鼓起勇氣問了那麼一句“你和錦詩姐,真的在一起了嗎?”得到的,卻隻是冷漠無比的回答:“這個問題,我想和你沒關係?”
……
她甚至都完全不能去想他和狄錦詩的以後。
隻要想一想有一,他的餘生,會和另外一個女人一起度過,而和她再也沒有關係,心裏就好像針紮般的痛,痛不可當。
就好像自己一直以來視若珍寶已經鐫刻在身體裏的東西,突然有一,不得不殘忍將它割離,那是一種怎樣的難以承受的痛意,又是一種怎樣心如死灰般的絕望……
可是,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呢?他該是已經放下了,否則,不會和狄錦詩走在一起。
還沒有放下的,還不能真正釋然的,隻有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