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向芊芊
謝瑉修趕到搶救室的時候,向芊芊還沒出來。
手術已經進行了快三個時,向旌緊張得走來走去,整個過道都被陰霾的低氣壓籠罩著。
好不容易看到謝瑉修來了,向旌馬上問:
“芊芊為什麼會受傷?
為什麼那麼多人沒事就她受了傷?
我問程婷她又不,你們是不是要急死我?”
程婷就坐在走廊長椅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謝瑉修知道瞞不了向旌,坦然承認,“她……是為了幫我。”
向旌明顯一愣,卻沒有往那方麵去想,良久也隻是歎了句,“這個傻丫頭,就是太重情義了。”
他們這幫人都是從十幾歲就玩在一起的,謝瑉修在向旌眼裏,和自己一樣,就是向芊芊的第二個哥哥,平時照顧她,關心她。
所以危難關頭,向芊芊幫謝瑉修而受傷,向旌完全能理解。
他完全沒有往男女方麵去想。
等得心煩意亂,向旌抽出根煙給謝瑉修,“要不要?”
謝瑉修搖頭,“我在這等,你去吧。”
向旌太緊張了,必須要去吸支煙冷靜下。
他離開後,過道就剩向家的其他親戚,謝瑉修和程婷單獨坐在一邊。
兩人開始都是沉默的。
不知過去多久,或許是終於受不了這種無聲的煎熬,也許是拚命維持的平靜外表終於崩潰,程婷主動:
“她喜歡你。”
謝瑉修垂眸,腦子裏反反複複閃現著段時弋舉起槍那一刻,向芊芊不顧一切衝向自己的畫麵。
她的眼神,她的急切,她的無畏勇氣。
可明明在剛進去的時候,她也嚇到發抖。
她一直都是個傻白甜的姑娘,一直都是喜歡追著自己叫修哥的丫頭。
可她卻那樣毅然地倒在自己麵前,倒在血泊裏。
直到最後一刻,她的眼神都還在看著自己,靈動如星的眸子在自己麵前漸漸失去光輝。
謝瑉修的手放在衣兜裏,用來遮掩一直在顫抖的身體。
他不敢去想,可大腦卻反複推送著那一幕,讓他一遍一遍地受著良心上的折磨。
程婷見他沒話,又:“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謝瑉修閉上眼,很疲憊,“現在別這些好不好。”
他是真的不想提。
他隻希望向芊芊千萬不要有事,不然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心安。
可謝瑉修的回答卻好像刺激到了程婷,她頓了頓,垂眸自嘲一笑,“如果你想重選,我接受。”
謝瑉修皺眉,“什麼重選。”
程婷看著他,眼裏包著一點淚光,“你知道我在什麼,我不想去揣測為什麼關鍵時刻你會在我們之間猶豫,可她為了你命都不要,你難道不感動?”
謝瑉修頓了頓,坐直,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程婷,你的意思是剛剛我應該毫不猶豫地選你,放棄芊芊?”
程婷眼淚在眼睛裏滾動,卻一直忍著沒流下來,“阿修。”
她哽著聲音,“我們在一起七年了。”
在這一點上,謝瑉修或許可以理解程婷的立場,卻無法讚同。
“七年就要用芊芊的生命換取我們活下去的權利?”
謝瑉修撇開頭不再看她,半晌,“我做不出來。”
“所以你寧可我們一起去死?”
程婷眼淚終於掉下來,一直壓抑著的恐懼也一並釋放,“可能你覺得我現實,覺得我冷血,可是為什麼非要選這麼慘烈的結果?”
著,程婷譏諷地望著謝瑉修,“你也可以用我的生命換取你們活下去的權利,隻要你高興,我願意。”
謝瑉修這個時候隻想安靜,隻想等芊芊出來。
他一直看著手術燈,“事情已經過去了,就別再了。”
可真的過去了嗎?
程婷低頭扯了扯唇。
從向芊芊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他們三個人已經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幸好,又過了個把時,向芊芊終於平安無事地從手術室出來了。
雖然手術成功,但人出來的時候,她整張臉都是慘白的,醫生失血過多,需要好好的休養。
向旌一個從來都大大咧咧的男人,都心疼得沒忍住,在沒人的地方悄悄抹著眼淚。
病房外,已是深夜。
一波一波的人來看完向芊芊後,病房終於恢複了平靜。
謝瑉修和程婷一直沒離開,但也一直沒進去。
快十二點了,宋蠻出來看到他們,閉了閉嘴,想什麼,卻不知該怎麼。
她是一直知道向芊芊心事的那個人,也知道經過剛剛那一場驚險,謝瑉修和程婷心裏肯定也已察覺。
兩邊都是朋友,宋蠻站在哪邊都沒立場,最終什麼都沒,隻是輕輕問:“芊芊睡了,要不要出去吃點東西?”
謝瑉修沒話,程婷頓了頓,起身,“我們去吧,他在這裏守著。”
臨走時程婷看了眼謝瑉修,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壓下了一切。
她雖然什麼都沒,謝瑉修卻明白她的意思。
誰也不可能把今的事當做沒發生過,謝瑉修必須要有一個選擇。
可他能怎麼選,他根本沒得選。
從向芊芊從手術室裏推出來的那一刻起,謝瑉修心裏的自責和後悔就在成倍蔓延。
他憑什麼讓這麼多年一起長大的姑娘蒼白著一張臉躺在那,他憑什麼?
謝瑉修恨自己沒有早早地發現向芊芊的心意,而不是時隔六七年,才從她那堆情書裏看到她這些年的癡情。
如果可以早點發現,或許他可以早點阻止她,拒絕她,就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
到底,他不值得。
謝瑉修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病房門。
向芊芊睡得很沉,嘴唇沒什麼血色,整個人都好像失了神采般,安靜地躺在床上。
謝瑉修坐在她床旁,仔細看著這張臉。
剛剛坐在外麵那幾個時裏,他想起了很多過去從未放在心上的事。
其實向芊芊喜歡自己,早就有跡可循。
高二那年,謝瑉修的生日,當時快要月考,大家都沒心思玩,可向芊芊卻在一家餐廳定了包廂,晚自習結束後拉著他和向旌,江其野,還有其他幾個同學,愣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當時她拿著奶油往謝瑉修身上抹,得很輕鬆,“我這幾背書都背累死了,好不容易有個玩的機會,怎麼能錯過?”
就那樣,緊張的學習之餘,謝瑉修還是過了個愉快的生日。
還有一年籃球賽,謝瑉修扭了腳,看台上的向芊芊緊張地衝下來,“修哥你沒事吧?”
可後來應該是怕自己看出來,她又問身邊的江其野,“七爺你呢,有沒有傷到?”
她總是這樣善於偽裝,以至於謝瑉修這麼久都沒能察覺,以至於。
最終給她造成了這樣大的傷害。
病床上的向芊芊忽然皺眉哼了聲,估計是傷口疼,有些難受。
謝瑉修不知道她是哪裏不舒服,手忙腳亂,無處下手,隻能很輕地在她身上拍了拍,像哄孩兒似的輕拍著。
很神奇,向芊芊很快就撫平了眉頭,但同時也醒了過來。
見她要睜開眼,謝瑉修趕緊往後退了退,坐到床邊冰冷的板凳上。
拉開彼此的距離。
他不想再傷害她。
這些年,謝瑉修和向旌一樣,把向芊芊當做自己的妹妹。
向旌心眼大,做事不夠細心,所以很多時候謝瑉修彌補了向旌缺失的那一部分去關心向芊芊,無形中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向芊芊出國玩,他會跟哥哥一樣叮囑她注意安全,不要亂跑。
向芊芊去相親,他也會跟哥哥一樣問問是哪裏的人,幹什麼的,可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