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羌羽走出去時,才發現停在門口的午夜拾糞車已經不見了,她著急地向門房打聽拾糞車的去向。
“你不能出這個院子。”
門房的語氣有點不耐煩。
“宮裏有規定,晚間各院都要鎖起來,不能隨意走動。你要是被外頭巡邏的侍衛逮住,就要過提門堂了。”
這提門堂是宮中的忌諱,去了多半要出人命的。
羌羽拖著周身疲憊,瞅見自己外衣撕壞了,手裏還拿著一支大大的尿壺,突然就忍不住抽泣起來。她渾身散發著臭氣,門房側身後退,根本不想靠近。
“哎呀臭哄哄的,還哭哭啼啼。”門房扇著口鼻,煩躁地說。
過了一會,她實在耐不住臭氣,草草指了個方向就放行。
“給你片刻,快去快回,要不然我就鎖門了。”
羌羽啜泣著走在路上,遠遠聽見前麵隔一個院子似乎有拾糞車太監的吆喝聲。她一把抹掉眼淚,快步追趕上去。
“大人。”
羌羽招呼拾糞太監,三兩步趕上其中一輛糞車。
“我們院剛才疏忽,漏掉了。”她邊說邊心急地倒尿壺。
可是,尿壺剛按下壺嘴,拾糞太監就心急火燎地訓斥。
“停停停,別倒!”
羌羽剛倒出了一點點,聞聲立即停住。但是,她已經發覺異樣。
本應是半滿的拾糞桶,現在卻空蕩蕩的。
她似乎還聽到“唔唔”的人聲,從拾糞車底部發出來。
“過來,倒這裏。”太監喝道。
羌羽帶著一絲遲疑,繞過那輛奇怪的糞車,往太監指揮的方向走去。
可是在微弱的光線下,羌羽一邊走一邊回頭瞧,不禁嘟囔起來。
“奇怪了。”
太監的手握緊了一把糞鏟,目光變得凶狠起來。
羌羽抬頭,正好迎上太監的目光。
“那個桶好像……”
她被太監的神色嚇到了,硬生生地吞下後麵的話,她想說的是裏邊“有人”。
太監的眼睛變得跟惡狼似的。
羌羽大吃一驚,提起手裏的尿壺一股腦就往太監身上潑。
太監往後退了一大步,但是尿液還是沾到了太監的衣袖。
眼看著太監就要動手了。
說時遲那時快,稍遠處大樹旁傳來了門房老媽子的聲音。
“喂,門要鎖了。笨不笨啊你,倒個尿壺還沒倒完?”
拾糞太監一怔,剛要舉起的鏟子定在了半空中。
羌羽一溜煙地跑了,速度奇快。
遠處隱約傳來門房的埋怨。
“你不睡覺,害得我也睡不了覺,喂,你別挨著我,臭烘烘的……”
太監想跟上去拽住兩人,可是又離不開糞車,隻好在後邊咬牙切齒。
“喂,你們是哪個院的?”
那兩個人並沒有應聲,走得飛快。
太監狠狠望著那棵大樹下兩個一高一矮的模糊身影。
拾糞太監急忙折回另一個院子,鬼鬼祟祟地敲門,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看起來似乎是暗號。
裏麵的太監出來,正是在宮門逮住羌羽的李公公。
兩人交頭接耳一番。
拾糞太監一副焦急又懊惱的樣子,指著糞桶低聲說了幾句話。
“……這趟要我老命了,加錢我也不幹。”
李公公堅決地搖搖頭。
“那不行!”
拾糞太監爭辯幾句,便將糞桶往李公公那邊推了推。
“送我掛紅棺材錢,我也不幹!”。
李公公有點急了,擺擺手,退了兩步,表示跟糞桶沒一點關係。
拾糞太監將糞桶擱在李公公麵前,做出甩手不幹的姿態。
李公公隻好回去稟報,把拾糞太監留在門口。
不遠處,夜間巡邏隊就快過來了。
拾糞太監急得滿頭大汗,敲門暗號數聲後,裏邊還是沒反應。他趴在糞桶上撈了撈,使勁拽出個漆黑的大包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丟在院子門口,推著自己的糞車逃了。
李公公從門裏出來,瞥見地上的包裹,大驚失色,趕緊叫上一個太監,迅速把門口的包裹轉移進了院子裏。
巡邏隊轉瞬即至。
在院子裏頭,隔著門的李公公緊張地擦了擦汗。
李公公身旁的包裹敞開了口,露出半張少年的臉,在月色下璀璀如洗。
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充滿警戒和疲憊,嘴雖然被堵上了,卻沒有絲毫掙紮,安靜得如同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