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見到毛子的時候,趙大瑞一愣,自己是經曆了十幾年的部隊生,風吹日曬形成的黑,而眼前的這個人,純天然的黑,極有可能是從娘胎裏帶來的膚色。從這一點看,老天爺當然有著自己的愛恨情愁:如果說這膚色也是一種秉賦的話,毛子當然不用額外的努力就能和趙大瑞產生一種黑黑相惜的感覺。
“來來來,陳曉鋒,坐,坐,”,趙大瑞往麵前的椅子上一,示意毛子坐下。
“你好,趙廠長,我毛子吧,習慣些”,他衝趙大瑞大大咧咧地笑了笑,隨意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這麼多年,毛子這個稱呼已經成為他默認的符號,他喜歡平級和上級這樣稱呼他,這源於他習慣性地營這樣一種輕鬆愉悅的氣氛。在他的潛意識裏,這樣稱呼他的人,沒把自己當外人,沒有生分,不用防備。就連那幾個比較親的班組長和生產骨幹在非正場合也這樣他,說是非正場合,這個生產車間有多少是要正兒八經,嚴肅起來的場合呢?極少。
“嗯,毛子,這樣好,親切”
嘴上這樣應著,趙大瑞不由地生出一種熟悉和距離的感覺,稱呼上隨意了,談話的氣氛也就輕鬆了。那心底裏上下級之間的正氛圍像是一股輕鬆自在的風拂過,談話雙方都覺著暢快。
趙大瑞正在組建磨三分廠的生產隊伍,眼前的這個黑臉大個子有過調度的工作經驗,他在心裏有讓他來當調度組組長的意圖,隻是還要了解以便認自己的想法沒有太大的偏差,然後就是走個程。對於業務主部門生產的審批,他是有把握的,總廠要各個部門配合,何況自己就是從生產裏出來的。
而對毛子來說,在這樣的人事架構裏,他對人事和獎懲都沒有直決定權,那人怎麼聽他揮呢?那些和他關係好的班組長,便他在心底裏已經定義為自己人,生產務緊了的時候,他隻要過去罵上幾句娘,那些人就像是剛剛衰減下去但瞬間就充了電的電動馬達一樣,抖擻起精神,調好狀態,開足馬力,追趕產量;所以,對這幫人來說,毛子略顯粗俗的罵人話在功能上和仗時的衝鋒號是一樣的,毛子自己對這樣的情景也很滿意。他天性就善於和這些一線員工道,沒有那麼多拘束,怎麼想就怎麼說,不用動太多的腸子。而他習慣的感謝方也很簡單,下班後,一起去喝喝酒,牌,吹吹牛,酣暢淋漓,酒紅耳熱,歡天喜地,沒有距離感,自然、率、親切,這樣的場景讓他有腳踏實地的感覺,這不就是人性嗎,他想,哪有麼雜的東,他無暇多想,也不屑多想,實用的就是最好的,這也是他最感到愜意的方。當然,他也能靜,偶爾去釣釣魚,巧的是,分廠的支部書記楊宏貴也喜歡釣魚,在生產理方麵,二人並沒有彙報關係,黨務的事情和毛子本不沾邊,毛子自我感覺,在磨三分廠的這片天地裏他遊刃有餘,悠哉遊哉。
當然,這並不是說毛子這套方法對誰都用。這三多號員工裏,當然也有他不太喜歡的班組長。他不會像楊宏貴那樣斯斯文文地說話,想政工作的那一套方法當然與他距離甚遠。最見的情況就是,他走到正在幹的班組長麵前,
“哎,那個,你,下班後來我辦公室一趟,”說,人可能還沒過神,他已經一轉身,像一陣狂風吹走了,沒習慣他這種方的人可能還在傻呆呆地站著味,而他已經不見了蹤。
在自己的辦公室約談,他顯然是有心理優勢的,其實大部分人也都是:這是我的地盤,當然是我說了。所以,在辦公室約談下屬,從一開始就從心理上定了調,所談的話題是我掌控的,對這樣的選擇他極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