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戲。”夏雲嵐朝成家母子看了一眼,道:“如果你能演得超過他們,成保便難逃杖刑之責。否則……”
“我明白了……”洛芷雪也不是笨人,夏雲嵐稍稍一提醒,她已清楚了眼前的局勢。
她心中本就十分難過,不過她的驕傲和教養不允許她當著眾人無所顧忌地宣泄自己的情緒而已。
此時既然為了替奶娘報仇,她也由不得把心一橫,把臉一抹,往女屍麵前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奶娘——嗚嗚嗚……我想了你整整十年,念了你整整十年,找了你整整十年,為何你不等到見我一麵,就這樣丟下我去了呢?為什麼……嗚嗚嗚……”
夏雲嵐暗暗讚歎了一句洛芷雪的演技,卻並沒有想到,洛芷雪的表演其實完全出自真心。
圍觀的村民似乎有些糾結,一邊是千裏尋親、卻痛失親人的孤女。一邊是相依為命、卻麵臨著生離死別的母子。同樣的深情,同樣的無奈,同樣的揪心,他們一時都不知道站在哪一邊了。
“奶娘——”洛芷雪淚流滿麵,哀哀悲泣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從小到大,除了你,從來沒有人給過我一絲一毫的溫暖……你知道我有多想再見你一麵嗎?為什麼上天連這個機會也不給我,連這個小小的願望也不肯滿足我……嗚嗚嗚……”
“不是上天不給你機會,也不是上天不肯滿足你的願望……”夏雲嵐指著成保,帶著煽動的口吻道:“是他——是這個男人!他以為花錢買來的人就是他的一件東西,可以任他囚禁、任他汙辱、任他毀滅……他從來沒有想過,你那奶娘也是一個人,一個像他和他的母親一樣的人!”
“作孽啊……”圍觀的村民有人看著成保搖了搖頭,同情的天平已明顯向洛芷雪這邊傾斜。
洛芷雪繼續大哭道:“嗚嗚嗚……我千裏跋涉,本以為能帶你回家,給你一個幸福的晚年,以報答你從前的恩情。哪裏知道……哪裏知道等待我的卻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奶娘,是不是因為我從前不聽你的話,所以你連見我一麵都不肯……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改好不好?好不好……”
隨著這聲噎腸斷的哭訴,洛芷雪的淚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看得一些年輕姑娘和老人也跟著抹起了眼淚。
荒僻的山村,沉重的悲哀,不同而又相似的悲劇,漸漸蔓延成刻骨的憂傷,訴說著命運的蒼涼,以及人對這蒼涼命運的無力和無奈。
日影西移,照得群峰璀璨。雲影團團絮絮,鑲著金色的光邊,在半空裏悠遊嬉戲,全不把人間事放在心上。
先前跟隨夏雲嵐唱歌的孩子們,三三兩兩散在人群裏,一會兒望望天空,一會兒望望遠方,一會兒望望哭泣的人,童稚的臉上一片不安與懵懂。
與其他孩子不同的是那個圓溜溜的孩子,他專注地看著洛芷雪,此時忽然轉過頭來,用大人樣的口吻向成保質問道:“保叔,你為什麼要殺死那位大姐姐的奶娘?如果你不做那樣的事,不就不用受二百杖刑了嗎?如果你不受二百杖刑,成奶奶不就不會這麼難過了嗎?”
天真的話語,卻問出了最樸素的道理,也問出了所有村民們心裏的疑問。
有人附和道:“是啊……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
成保仿佛沒有聽到孩子和村民的話,垂著頭石頭般保持著固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