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是以命償命?”此時,洛芷雪已經站穩了身子,聽到這個不公平的處罰,憤然對著南宮旭喊道。
無論枯井中挖出的屍體是不是她的奶娘,對於那個女人來說,都應該有一個公平的交待。何況,她的心裏幾乎已經認定了那是她的奶娘。
“青岩村自古以來規矩如此。”南宮旭漠然地道:“何況,二百杖下去,能不能活命尚且未定。”
“即便如此,這規矩也是不公平的!”洛芷雪悲憤地道:“難道自古以來的東西就是對的嗎?請問族長——男人殺死了妻子杖刑二百,女人殺死了丈夫是不是也是一樣的處罰?”
“當然不是。”南宮旭臉上掠過一絲明顯的不耐煩,粗暴地道:“自古以來的東西不管是對是錯,住在這裏的人都必須遵守——如果無法忍受,可以選擇離開。”
要麼忍,要麼滾,原來古人早已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人生很多時候,是既忍不下,又滾不掉。
夏雲嵐在心裏無奈地感歎了一句,走過去在即將炸毛的洛芷雪耳邊低聲道:“芷雪,有些規矩你無法改變,但你可以在暗地裏依照自己的規矩行事。”
“你的意思是……”洛芷雪目光一凜,看了成保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腰間的柳葉刺。
夏雲嵐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這本是人世間最古老也最純樸的法則,如果有人破壞了這種法則,或為了某種利益不願執行這種法則,那麼作為被損害的一方,當然可以不擇手段地討回屬於自己的公道。
得到夏雲嵐的提示,洛芷雪很快壓下了怒氣,對不耐煩的南宮旭冷聲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請族長立即派人執行懲罰吧。”
哪怕她今天晚上就要取成保的狗命,她也要讓他在死之前再受一番折磨。對奶娘的十年囚禁,又豈是打他二百下屁股可以償還?
“來人——”南宮旭下令道:“成保無故殺害妻子,罰杖刑二百……”
“慢著!”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南宮旭的話,成家奶奶掙紮著站起身子,臉上的皺紋劇烈顫抖著,眼睛裏含著渾濁的老淚道:“人是我殺的,你們不要冤枉了我兒——”
“什麼?”成家奶奶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陣驚呼。
洛芷雪不能相信地寒著臉道:“你是想替兒子抵罪嗎?你有沒有想過,杖刑二百之下,你兒子可能逃得性命,你卻必死無疑?”
“冤有頭,債有主。”成家奶奶扶著拐杖斬釘截鐵地道:“是我殺的就是我殺的,跟我兒沒有關係。”
“你說人是你殺的,有什麼證據?”本來已將了結的案件又生波瀾,南宮旭忍不住厭煩地道。
“這就是證據——”成家奶奶忽然撩起自己的左手臂,指著一塊與成保肩臂上形狀相似的傷疤道。
眾人再次吃了一驚,不明白成家母子身上為何會出現相似的疤痕。
夏雲嵐探頭過去仔細瞧了瞧,那疤痕與成保肩頭的疤痕一樣,都為咬傷所致,也都是最近的新傷。
成家奶奶轉過身,向圍觀村民解釋道:“我那兒媳婦雖然有瘋癲之症,但大多數時候,都隻是安安靜靜地待在房間裏。三天前,我兒去送飯之時,她卻不知為何突然狂性大發,咬著我兒肩臂處不肯鬆口。我在廚房中剁菜,聽到我兒呼痛之聲,來不及多想,提著刀便趕了過去……”
“且慢——”夏雲嵐打斷了成家奶奶的話,狀似不經意地道:“飯已做好,你還在廚房剁菜做什麼?”
“……”成家奶奶怔了一下,很快道:“因那天晚上想要包餃子,所以午飯雖做好,還需要提前準備一些晚上用到的菜。”
“哦,你不吃過了午飯再準備嗎?”夏雲嵐仿佛隻是在若無其事地閑聊。
“我當時不餓,便想剁好了晚上的菜再吃……”成家奶奶強作鎮定地道。
“然後呢?”成家奶奶的話雖然漏洞百出,但夏雲嵐知道,僅憑這些還無法證明成家奶奶不是凶手。
“然後……”成家奶奶道:“到了我那瘋兒媳房間,看到她咬著我兒不放,我就……就對她下了狠手。她吃疼之下,反過身來咬住了我的手臂……”
“你的第一刀砍在什麼地方?”夏雲嵐再次打斷了成家奶奶的話。
“這個……當時慌亂之中,忘記了……”成家奶奶垂了下眼皮,努力抑製著聲音中的顫抖。
夏雲嵐伸出左臂,右手做出拿刀的姿勢,一邊演示一邊緊追不舍地問:“她咬住了你的左手臂,你右手中的刀是不是不顧一切地向她後腦或後背招呼過去?”
“是……是的……”夏雲嵐的演示惟妙惟肖,人在那樣的情況下,好像隻能是那樣的反應。
“那好——”夏雲嵐對屍體旁邊的人道:“瞧瞧屍體的後腦和後背,是否有刀砍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