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一點頭,遲疑了半分,道:“…哥哥的信,王爺可曾收到?”
沈夙的麵容在明亮的燈光下淡然若水。
“收到了,你且暫在王府住下,再過些時日,我便伴你回臨堰。”
他嗓音清潤帶涼,一如這人一般,涼薄難參透,我心底苦笑。
“…有勞王爺了。”
言罷,背過身便往外走,卻被他出聲喚住。
“阿妧…”
我身形一頓,聽他潺潤如水的聲音緩緩道。
“顧將軍的用意我很是清楚…”
“那我的心意,你又可曾清楚?”
我回過身望著他,眼底染上痛楚,沈夙麵容微動,輕蹙了眉,似是有話要說,我卻不願聽,微微笑了,搶他之前開口:“這王府我倒是不熟悉,王爺若是有空,伴我走走可好?”
他麵色不變,深望著我,許久,溫和了神色道:“我先替你處理傷口,待用了晚膳,若不困乏我再伴你去走走也不遲。”
我隨沈夙一並出了竹林,未走出幾步,便看見司馬懿清的身影,他似是有事要稟,瞧見我,麵色放緩,道:“小的命人滿王府尋了,也不曾見王妃身影,原是伴在王爺旁側了。”
我看一眼沈夙,垂首道:“王爺告知我藥房何處便是,這般皮外傷,我自行處理就好。”
我知他們有事要談,對我也是避諱,便不願過多打擾。
“不必,”沈夙眉目未改,對司馬懿清吩咐道,“遣人送了飯菜來藥房別院。”
司馬懿清似是未曾聽清,抬首望著沈夙,竟麵露一絲詫異:“藥房別院?”
沈夙微一皺眉:“可要我再說一遍?”
聲音雖不大,卻帶了迫懾,無端端的令人心起畏懼。
“不敢。”
記憶裏,沈夙極少有神色不耐的時候,我微吃了一驚,司馬懿清已經領命退身而去。
我垂首盯著腳下顆顆清冷的石子道:“若有事要商,不必顧及我…”
“阿妧…”他沉沉開口,我募得噤聲,抬眸正對上他望來的目光,深邃如夜,沉寂無瀾,卻暗藏了千般心緒萬複迷局,他緩緩對我道,“許多事,我並非要存心瞞你。”
我知,我怎會不知。
我緩步踏上前,抬頭那月光盈盈,輕輕攤開手,隻覺若涼冰覆體,輕風相拂,更生寒意,朱唇輕啟,開口卻已是啞聲。
“城防布兵,禮賢下士,沈家後人,蟄伏深宮孤苦二十載…”我回過身望著他,眼眸清明,笑容卻是蒼白無力,“沈夙,這筆債,你終究是要還吧?”
盛郎的月色下,他麵容冷峻,清逸出塵,我恍惚有些出神,那次馬上一別已經好久未曾細細看他了,明明還是同樣的麵容,無端端的竟愈發陌生起來,我忽的想起初見他時,梅林深處,一曲清簫醉人,捋開梅枝,便看見他,也是這般的白衣烏發,俊朗宛若天人,一抹笑容清透溫涼,對我道‘在下沈夙。’
不是姓王、李、宋、唐,是姓沈,沈夙。
“為什麼…”我輕輕朝他伸出手,快觸到他的那一刻卻生生停了下來,喃喃低語著,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問自己,“為什麼呢?”
為什麼偏偏是你呢?沈夙…
而我,是顧家後人。
你若反,領兵討伐的自然離不了顧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