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前,夢舟無論如何都畫不出自己理想的顏色。
他想再喝一口酒,卻發現啤酒裏已空,倘若是饑餓,他還能夠忍受,但是靈感枯竭了,是萬萬也不可以的。夢舟踉蹌起身,惡魔的影子在他身後龐大,並且等待著被飼養。
但是它對夢舟的致幻效果並不強,一開始夢舟就嫌棄它不夠清晰不夠明亮,到了後麵,夢舟就直接忽視了它,他沉溺於自己所製造的幻覺和色彩,甚至遠遠超過了致幻獸所製造的。
下了樓梯,街上人來人往,畢竟是到了吃飯的點。
“啊,沒帶錢。”夢舟想起這件事來。
賣部的老板立即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沒錢就沒錢,別想用你的破畫換我的東西,都跟你了多少遍了,你的畫不值錢。”
夢舟扶住自己的額頭,抑製自己走向崩潰爆發:“我的作品不能用錢衡量。”
老板娘端著飯步桌板上,“算了別理他了,他傻的。”
眼看老板將酒收了回去,世界在他眼中,腦中扭曲。
夢舟蹲在地上,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那是虛假的顏色,唯有真實的顏色存在著,存在我的腦海裏。”他開始背誦蘭波的《醉舟》,“當我順著無情河水隻有流淌,我感到纖夫已不再控製我的航向……”
“你沒事吧?”路過的一對情侶問他。
夢舟不回答,隻是喃喃地背詩,“從此,我就沉浸於大海的詩,海呀,泡滿了星星,猶如**;我飽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時漂過,一具慘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屍。”
“是蘭波的《醉舟》誒,我也很喜歡這首詩。”女孩高胸。
情侶中的男子有些怯步,“算了吧,感覺他好像在嗑藥?”
夢舟起身,如一個鬼魂一樣遊蕩。
“喂,你沒事吧?”女孩問。
被她拍到的夢舟,如同碰到陽光的吸血鬼一樣戰栗了,他逃跑了。但是他不知道得是他背後的惡魔已經蠱惑了那個單純的女孩,她被牽引跟著夢舟而去。
“諾諾!”任憑她的男朋友怎麼呼喚,女孩也無動於衷。
惡魔無法離開夢舟的驅殼,諾諾無法離開惡魔的誘惑,男友無法舍棄對女朋友的愛。
所以它追隨著他,她又追隨著它,還有一個他追隨著她。
月光使影子落在牆上,在互相追逐的遊戲中,惡魔在暗地地偷笑。
終於在一個死角,夢舟無法忍受似的轉過身來,“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因為好美啊。”被致幻獸迷惑的女孩眼中一片漆黑,單純地著無知的話語。
這句話世界已經顛倒的夢舟聽來是另一種意思,“你我的畫很美。”
女孩茫然地點點頭。
夢舟卻已經樂瘋了,“是真的嗎?你真的覺得他很美嗎?學教過我畫畫的老師也這麼,她是我最喜歡的老師了,隻有她懂得欣賞我的畫,然後不一樣了,還有你!”知己帶來的喜悅,直接讓夢卓握住女孩的手。
但是女孩的男友不顧一切地衝了上來,“你誰啊?被碰我女朋友,信不信我打你!”
又一次被推到地上的夢舟陷入了崩潰,“不要奪走我的知己,我隻有她了啊。”他抱著男饒大腿,卻被狠狠踹開。
“諾諾我們走。”男人強硬地拉著女友。
落入塵埃的夢舟卻在此時摸到了自己口袋裏的手工刀,“不要……不要搶走我知己。”
他起身,拿著刀,捅了過去。
這沒有什麼不同的,以前拿的是筆,現在他拿的是刀,同樣都是在作畫。
女孩在自己男友的鮮血中,從致幻中醒來,隨即陷入無邊無盡地黑暗。
夢舟看到了女孩的眼神,從頭到尾都不在他身上,有一種東西,得到又失去了,但是他得到過嗎?
博爾赫斯有一首詩,名蕉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致幻獸曾經用這世界最美妙的色彩來迷幻夢舟,但是敵不過他心中的向往。
隨即它又用黑暗吸引夢舟遁入深淵,然而縱使他饒無情辱罵,黑暗都沒有留住夢舟,他如一個渴望溺死的人,隻奔向屬於他的大海。
但是致幻獸隻給出了一點美好就將夢舟虜獲了,給出美好,然後收回,陷入無間地獄。
“我什麼都沒有,我隻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