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嚐苦澀(1 / 2)

第三章初嚐苦澀

由於大個子父親的突然患病,使這個家庭欠上了五百多元的外債。這在當時確是一筆非常大的數目,因為雞蛋僅賣三毛五分錢一斤,豬肉賣七毛五分錢一斤。農戶一年辛辛苦苦地喂一頭大肥豬才賣一百元錢左右。

高考結束了,一切又歸於平靜。但是日子必須要過下去。

高考結束的當天下午,準確地說是從考場回來吃過飯,大個子便帶著弟弟扛著鋤頭到四園地裏除草了——以前總是父親或是母親指揮大個子幹這幹那,現在不用了,大個子似乎意識到自己現在是這個家裏排在第一位的頂梁柱,也是唯一能夠撐起天的男人。他現在必須要無比堅強,一往無前。即便是天塌下來了,第一個衝上去頂的一定是自己,絕不是母親、二姐或者弟弟——這是他作為男人的本性。到地裏幹活本來是要征得母親的同意,或是在母親的直接指揮之下才能去的。但這次沒有!大個子似乎是在自己的本能或潛意識的召喚下做的。

對於大個子來說,一切不是明擺著的嗎?

直到田地裏確實看不清了,實在是無法分清玉米苗和草了,大個子才拖著異常疲憊的身軀回家了。大個子在地裏一言不發,鋤頭也沒有片刻停歇過。

放下鋤頭,大個子去看了看父親,程序化地檢查了父親的大小便,就睡覺了。因為他確實太疲勞了。

高考結束的這十數天來,一個問題更頻繁地縈繞在大個子心頭:父親為什麼會得病?這不好好的嗎?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大個子仍然無法確信是否有冥冥之中的所謂掌控人禍福的“命運”或“老天”存在。如果有的話,他恨透“命運”和“老天”了。如果沒有父親的這場病,自己不也滿懷期待地在等高考的成績嗎?即便是參加勞動,那也應該是“替補隊員”啊!

真實的是:一切都不複存在了!都隻能是假如!

第二天早上,天剛麻麻亮,大個子和母親就已經到地裏了。夏天氣溫高,雨水多,正是玉米生長的黃金時期。但是相對於草,玉米的長勢就差遠了,隻能施予人為的“救助”,包括及時的鬆土、施肥、除草。人家鄰居地裏的玉米苗整齊排列,且已經一尺多高了,看看自己地裏的還是草窩,由不得人心急如焚。大個子和母親在地裏都是一言不發的,默默地不停幹活,似乎是和人生了氣,憋了一肚子火。太陽剛一露臉,人身上就像是背了一個火盆;及到了中午,田地裏就像是一個異常烘烤的大蒸籠,熱的人從頭頂到腳跟都在冒汗,仿佛人也變成了一個熾熱的火球。

似乎是不經意間,田間勞動的人們紛紛回家吃飯或找陰涼處乘涼去了,上百畝大的一塊田地,這頭望到那頭,也隻有大個子和母親兩人了。整個田野,都被騰騰的蒸汽包圍,到處都是熱浪在翻滾;沒有一絲風,也未見一絲涼氣,隻有熱。不知是饑餓的原因,還是熱,或是過於疲勞吧!大個子已經精疲力盡了,鋤頭隻是機械地被拋起、落下,時常是一棵並不大的草也需要幾下子才能鏟除。大個子隻感覺鋤頭似乎已不大聽使喚了,常常是鋤頭在牽著手臂在動。此時此刻,人隻能埋下頭幹活,更不敢看太陽,甚至於不敢看天空。這一時刻,太陽是絕對的統治者,好像隨時能夠吞沒田野裏幹活的人們。大個子和母親誰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大個子全身已經綿軟的如一團棉花了,其感覺係統已經不時出現真空式斷點,似乎在下一秒鍾就有可能崩塌。大個子好像已經預感到了暈倒或者是死亡的風險正在向自己無限逼近……但是,還有這麼多地,再看看長勢旺盛的草和羸弱的玉米苗,能休息嗎?拚命堅持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為什麼?為什麼啊!為什麼……

大個子所有的怨恨和不滿都衝著這個無法解開的疙瘩。

大個子母親的情況也好不到那兒去,她已經跪在田地裏鋤地除草了。

蟬兒煩躁的鳴叫聲在田野上空回蕩,別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太陽的烘烤下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