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張老頭的死(1 / 2)

如果沒有我爺爺,我早就死了。

我娘在爹死後的兩年有了我,全村人都在說我娘的壞話。

爺爺卻樂嗬嗬的,每天跟在我娘的身後,就連我娘出去洗衣服也不放過。

村支書實在看不過眼,逮著我爺爺一頓訓,可我爺爺年紀又實在大,不好說重話,村支書隻能隱晦的說:“魏老爺子,您都這把歲數了,有些事情不要太傷風敗俗了。”

爺爺雙眼一瞪:“我做什麼了?”

“您說,您一天到晚跟在您兒媳婦的身後,而且您那兒媳婦為什麼懷孕你不清楚嗎?”村支書一言難盡。

“那是我孫子。”

“可拉倒吧,現在全村人都說那是你兒子,”村支書翻了個白眼,“您都這把歲數了,不至於吧?”

“他們嚼他們的舌根,懂個球,”爺爺立馬就怒了:“我老魏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說完氣哼哼的跑了,留著村支書一個人在那幹瞪眼。

但村裏的閑話一刻都沒停,他們說我娘肚子裏的,要麼是外麵的野種,要麼就是和我爺爺生的孽種。不管哪一樣,都是十分難聽。我娘臉皮薄,終於在懷我七個月的時候投了井。

屍體撈上來的時候,泡得發白,我爺爺冷著一張臉,把全村人都罵了個遍。

爺爺用刀剖開了我娘的肚子,從我娘肚子裏麵取出了我,那時我不到三斤,瘦弱的就像一隻小貓,爺爺抱我,卻如同抱著珍寶,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爺爺給我取名叫魏林,是我爹娘的姓氏。

他愣是用小米粥一點一點的把我喂大了。

很小的時候,有許多人拿我娘的事情跟我開玩笑,或者謾罵,說我是個野種,村裏年紀最大的三太爺曾經當著我的麵說,若是放在從前,我娘的那個情況是要沉塘的,根本不會給我機會生下來。

後來,爺爺愣是拿著一把菜刀,挨家挨戶的上門,從此之後,村裏再也沒有關於我的流言。

我爺爺是村裏有名的陰陽先生,從前但凡有個頭疼腦熱,大家都來找他。因為我,爺爺那幾年生意慘淡,再加上現在的人不怎麼信這個,來找他的就更少了。

我家是有出馬仙的,那是一個貼著黃紙的牌子,牌子上的字跡潦草,猶如雞刨,再加上我小時候認字能力有限,不知上麵寫的到底是什麼。

隻知道每天吃飯之前,都必須上香,先把飯菜端在供桌上,等上一刻鍾,讓出馬仙品嚐了之後再端下來。爺爺跟我說,出馬仙是保佑我家的神仙,還說我們家的出馬仙可厲害了,誰也傷不到我們。

大約我5歲,隔壁的老張頭死了。

他是一挺慈祥的老頭。每次見我都給糖吃,還喜歡摸我頭,說我爺爺有福氣。

老張不顯山不露水,住在一破房子裏,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無兒無女,結果等他死後,院子裏停了三輛豪車,一個比一個胖的兒子們從車子上下來,就開始張羅。仿佛突然間那小破院子就有了人氣。

算起來,老張應該也算是四世同堂,怎麼過的比個絕戶還冷清?

東北的天氣挺冷,老人容易扛不過冬。我還記得昨天我爺爺怕老張沒柴火燒,送過去一捆,結果今天早上便聽得鑼鼓喧天,大喇叭裏放著哀樂,聽上去莊嚴肅穆。

我們這喪葬禮俗有些奇怪,不管是紅白事,都會放炮,喜事就是喜炮,喪事就是喪炮。聲音越大,鬧得越厲害,越代表對死者的崇敬。

所以有些人家,辦白事有可能比紅事還要喜慶,要搭戲台子,要去城鎮裏請漂亮姑娘跳舞,不過,爺爺通常不讓我看,說是太晚影響我睡眠。但隔壁的小胖子卻跟我說,大晚上那些姑娘跳的舞可好看了。

早上爺爺悄悄哭了一回,我看見他在廚房擦眼睛,最後紅了眼,把我帶出去,說是要給老張送行。

我想著,老張之前一直都不讓我叫他張爺爺,說是把他喊老了,要我喊他老張,還給我那麼多糖果。便覺得這人挺好,我那時還沒有生死的概念,爺爺總說以後都看不見老張了,讓我挺難過。

全村的人都來了,小破院子都站不下,人擠人。棚子已經搭了起來,有道士開壇做法,擺了桌子,跟個神經病似的,拿著桃木劍,圍著桌子繞圈。甚至不遠處還坐著幾個大和尚,嘴裏喃喃有詞,不知念的什麼。

爺爺帶著我,衝著老張的黑白照片磕了一個頭。

然後他就跟村民們說話去了,把我丟到一旁,我百無聊賴,隔壁的小胖子跑了過來:“魏林,廚房那有好吃的,咱們去看看吧。”

我知道他膽子小,喊我無非是壯個膽,這種紅白喜事,都會辦宴席,請村裏麵幾個會做飯的婦人掌個勺,而且都會有好吃的,尤其是王家嬸子的紅燒肉,簡直讓人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