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北寒城。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雪國很美,處在雪國正中央的北寒城更美。
極北之地,不變的是冰與雪,美的,卻卻不隻是冰與雪。
北寒城中央的廣場上,立著一根高聳入雲的柱子。柱子的顏色也是白的,卻不同於一般的雪的顏色或冰的顏色,而是如同象牙美玉一般的瑩白,在這瑩白之中,偶爾會有一絲絲血色流轉。
這樣的柱子在整個雪國共有二十八根。它們,共同撐起了雪國,或者說是這個世界的天幕。
最開始,這樣的柱子在雪國共有八百根。過了十年,還有四百二十根,又過了八年,隻剩下了這二十八根。
二十八根柱子,撐起了北寒城和周圍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撐起了整個雪國最後四百五十萬的遺民。
沒有人知道這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破碎的,在水嵐十八年的記憶裏,這一切,來的突然而又理所應當。
這位年近二十歲的帝王在十歲之前也曾無數次問過他的父王這個問題,可每次得到的回答卻隻有一次又一次悠長的歎息。
在水嵐的印象裏,父親一向是無所不能的,可唯獨對這件事除外。
水嵐的父親水逆,上一任的雪國國主,二十一歲繼位,在位十年。崩。
水嵐知道父親是因為長時間給北寒城中央的那根天柱灌血死的,父親死的時候整個人都瘦到了變形。他也明白自己最後也會是那個樣子,但他別無選擇。
不僅是為了那剩下的四百五十萬臣民,更是他身為這雪國國主的責任。
是的,這天柱,唯有雪國王室直係後人的血才能讓它巍然聳立,別無他法。
水嵐記得父親臨終前對他說的兩句話,一句是:“嵐兒,為父為你爭取了十年。”另一句是:“照顧好你妹妹。”
是的,水嵐的母親在他三歲那一年就去世了,那也是水嵐妹妹水韻出生的那一年。
那爺爺是什麼時候走的呢?這位年輕的帝王陷入了思考。
“哥哥,又到了該給天柱灌血的時候了。”水韻無聲地走入了大殿,用眼神止住了周圍想要行禮的宮人。
“又該灌血了麼?那走吧。”水嵐轉身,對水韻笑笑,率先走了出去。
看著那道修長而又瘦削的身影,水韻忍了幾忍,才不讓眼眶裏的淚落下來。從一個月一次到半個月一次再到一周一次,再到現在的兩三天一次,她實在不明白,哥哥是怎樣撐下來的。
從出生到現在,唯一高興的事情,就是她有水嵐這個好哥哥。
從小到大,哥哥總是事事都讓著她,想要的都會滿足她。她的吃的用的,也總是最好的。
哥哥對她總是毫不吝嗇,事事都順著她的願。隻有一件事除外,那就是向天柱灌血。
天柱那裏時時刻刻都有人守衛著,水韻覺得,那就是哥哥為了防止她灌血做的舉措。
畢竟,守衛在那裏的冷麵將軍顧凱之,見到她一個人偷偷跑過去的時候,都是把她直接給抓起來給送到哥哥麵前,向來不留任何情麵。
雪國王室向來都是一脈單傳,唯有這一代,有兩個人。
水嵐有一個妹妹,水嵐要保護好她。這是水嵐知道自己有一個妹妹時候的第一個想法。
無數次,在向天柱灌血,水嵐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他總是告訴自己:我要保護妹妹,保護妹妹。為妹妹多堅持一些時候。
這次也不例外。
血,順著手臂一滴又一滴的流到天柱底下,又一滴一滴的消失,在天柱表麵上轉化成豔麗的紅色,這是天柱在吸收日常的養分。
水韻順著天柱底往下看,目光落在了水嵐那滿是割痕的手臂上。
“哥,換我來吧。”水韻忍不住再次開口。
“等你長大了,不用你說,哥哥自然就讓給你了。”水嵐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
“又是這句話,你這個笨蛋!”水韻強忍著才沒有把這句在心裏重複了一次又一次的話說出聲,連同一次又一次的淚,默默吞進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