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服,顧昱穿過同樣簡陋的客廳,走到屋外。小小的院子中,雜草叢生,蕭索荒涼。老婦人正坐在一個木頭墩上,手拿一把鏽跡斑斑的斧子費力的劈砍木柴。斧刃早就鈍了,老婦人的每一次揮動都得鉚足了力氣。顧昱來到她身邊蹲下,“大娘,我來幫你。”,他討過斧子,利落的劈開柴禾。對有修為的人而言,劈柴禾這類事情已經不再是困難,相比於普通人的氣喘籲籲,顧昱哪怕蹲在這兒劈一天柴禾,都不見得能流一滴汗。老婦人顯然已累得夠嗆,她擦了擦頭上的汗,對顧昱投以微笑。“大娘,您怎麼稱呼?”,“我叫劉茴,我家老頭子叫陳思。這裏好多年都沒有陌生人來過了,再沒有人問問,我怕我自己都忘記自己叫啥了。”,劉茴打趣到。顧昱被劉茴的風趣所感染,也笑了起來。“劉大娘,隻有您與老伯住在這裏嗎?這裏條件有些艱苦,您這麼大年紀,應該跟著孩子享享清福了。”,顧昱一遍自顧自的說著,一邊麻利的幹活,但柴劈了好幾塊了,卻不見劉茴應答。顧昱抬起頭一看,頓時大感不妙。隻見劉茴雙手緊攥在一起,胸膛因粗重的呼吸而劇烈起伏著,她的眼睛直視著前方,卻令一旁的顧昱感到一陣深深的寒意。“大娘?您沒事吧?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問這個的。”,顧昱預感因自己的口不擇言,讓劉茴想到了某些不願再提及的事情,他趕忙小心翼翼的道歉到。劉茴很快從記憶的泥沼中掙脫出來,她淡淡道:“沒關係。我與老頭子一直沒有孩子,就我們倆相依為命。都已經這個年紀,棺材土都埋到脖子了,早就不在乎了。”。話雖如此,劉茴平淡的語調之中,顧昱卻感覺到一種源自心靈的撕扯,如同他的那個夢一般。
“吱呀。”,就在這令人戰栗的氣氛包裹中,院子的大門被推開,一位高瘦的老翁走了進來。顯然,這個屋子的主人,陳思回來了。顧昱連忙起身,恭敬的迎了上去,陳思身著草皮色內衣,外披一件幹草編製的披風,頭戴深色草環,腳踩獸皮包裹的短靴,經驗之豐富一目了然。他雖年事已高,可身姿挺拔,步伐穩健,精神矍鑠,紅光滿麵。仍存老驥伏櫪之誌,猶有寶刀未老之姿。顧昱迎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鷹隼般的銳利目光令顧昱感到自己仿佛是隻在死亡的陰影下瑟瑟發抖的獵物。他感到很詫異,一位獵人,竟會有如此強大的威勢。
隻見陳思衝顧昱笑了笑,他一手拎著弩機,一手勒著箭袋,披風內鼓鼓囊囊,在陳思脫下披風後,顧昱才發現他捕獲的獵物都掛在披風的內裏上。“山林風大,獵物的血腥味會引來大的猛獸,藏在披風裏麵就可以避免被跟蹤。”,陳思見顧昱頗感好奇,便解釋到。顧昱頓時肅然起敬,看似簡單的一個行為,背後關係到的卻是獵人的生命。。
陳思自回來後就麵帶笑容,可見今天的收貨令人滿意。顧昱來到他麵前,深鞠一躬,抱拳道:“晚輩感謝陳老伯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晚輩沒齒難忘!”。陳思上前扶起他,爽朗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切不必如此。你能活下來,全靠自己的福氣,老叟我也沒幫上什麼。”。顧昱望著這對老夫妻,心中因希望之火而眼角濕潤。那男人曾對他訴說這世界的無情與冷漠,哀歎這世界的殘酷與凶險。但現如今,他卻因最無私的善心而重獲生命,因最質樸的情感而拾起信心。就如同眼前的他們,在這荒無人煙之地相依相偎,直至盡頭。雖然他們的背後,也有著難以啟齒的傷痛,但是命運的枷鎖,禁錮不住他們對明天執著而強烈的美好願景,這,才是世界本該有的樣子。
劉茴走過來,接過披風,同時對他丈夫投以一個讚許的目光,隨後她拍了拍顧昱的背,笑道:“你醒的真是時候,今晚能吃頓好的。”,顧昱也開心的笑了起來。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而笑。這並不是因為今晚能吃一頓野味,而是因為三個同樣渴望善良的心靈,在這一刻找到了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