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複也不是省油的燈,無論大皇子怎麼回答,他都可以自有自己的解答:“那麼……在寡人所能想象到的喜歡中,私以為最偉大的一種,就是放手給愛的人幸福,讓她飛翔更加廣闊的天空,大哥,你能做到麼?”
楚複這問話,就有了些刁難的意味,大皇子皺起眉頭,反問道:“四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喜歡平安,平安也喜歡我,最好的結果不是我們兩情相悅地在一起麼?”
豎起一根食指,在大皇子的麵前晃了晃,楚複表情幽深,仿佛是波瀾不驚的深深古井,令人揣測不透。
他幽幽的講:“如果是放在以前,寡人這個做弟弟的,自然是要支持你們倆,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平安有了更多的選擇,她可以去到更廣闊的天空翱翔,而不是被陷在這裏。”
大皇子皺著的眉頭還未消退:“如果四弟你是擔心平安會不願意,那你大可放心,咱們可以去問問她,她想怎樣那咱們就怎樣,一切都尊重她的決定,大哥絕不多加糾纏。大哥私以為,平安已經十六歲了,她能夠判斷自己到底喜歡誰,到底想要和誰共度餘生。”
楚複搖頭,並不讚同:“寡人可不這樣認為,平安不能站在全局觀的角度去看,她不明白她的一樁婚姻到底代表著什麼。”
聞言,大皇子的心瞬間猶如跌進了冰窖,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幾乎是嘶吼著問:“那依照四弟的意思,你是已經下定決心了要把平安送給東漓?”
“是聯姻。”
楚複重重地指出大皇子話語中的錯誤,強調:“咱們和東漓是平等的。”
“平等個屁!”大皇子已經顧不得什麼紳士的風度了,一揮手將手邊的茶杯摔了個粉碎,因為生氣兩邊臉頰漲得通紅,就連髒話都飆了出來,“如果咱們真和東漓的地位是平等的,那你怎麼就不敢拒絕東漓,讓平安自己選擇自己想要過的人生呢?”
在眾人的眼中,大皇子一直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說話不曾大聲地吼叫,也不曾亂過陣腳,為人穩重,說話圓潤有分寸,饒是身邊隨侍的宮奴宮婢們,見到今日大皇子這失態的一麵,都被嚇了一跳。
但楚複似乎是心裏早有準備,一點都不覺得驚嚇到了,他甚至還悠悠地踱回了上首的座椅,端起自己先前擱在那裏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才慢悠悠的講出了一個事實:“是的,我們可以拒絕的,隻不過拒絕要付出拒絕的代價罷了。要知道,東漓這回派來的使者,是戰神王爺。他擁有東漓戰神和山陰王爺這兩個身份,代表著什麼,大哥難道還不明白嗎?”
許是害怕大皇子這時候急火攻心,想不通這其中的關鍵,楚複一點一滴給他詳細的解釋:“這明擺著,東漓是想告訴我們,東漓給足了我們麵子,所以必須是平安這般高規格的郡主才能配得上他們東漓,而不能拿什麼臨時冊封的格格郡主來湊數。如果我們不答應……那麼他們的戰神將會領兵而來。”
“所以……”大皇子轉過臉去看他,滿臉都寫滿了不可置信,“所以……我們就要拿婦女的幸福去抵擋?用女人去換得一時的安穩?”
這句話算是問到了楚複的心坎上,他不願意承認,但似乎他不承認別人也會這樣認為。
是,他的確可以逞一時之勇,拒絕東漓的聯姻請求,但後果……國家根基還不夠穩固,一旦開戰,就算國民上下齊心能夠抵擋對方來勢洶洶的進攻,也勢必會是一場生靈塗炭的災難,他作為一國之君,怎能為了一時的孤勇,而置全國的民眾不管呢?
“大哥,無論你怎麼看寡人都好,你要相信做出這樣的決定,寡人也是身不由己的,東漓不是南疆那種遊勇散兵,他們一旦前來,就真的是已經準備好了,一旦開戰,我們勢必會處於劣勢,就算最後贏了,國家也會運氣大傷,幾十年恢複不過來的。”楚複說的痛心疾首,作為一個帝君,他理應要看得更遠,更廣闊。
若是平時,身臨過戰場的大皇子應該是會理解楚複的這一番苦心,但現在的大皇子滿心滿腦想的全都是因為東漓使者的到來,自己將要失去心愛的人兒,理智罷工,他隻想宣泄出心中的這一股不滿。
他冷笑著,楚複從來沒見過以溫暖著稱的大皇子露出過這種表情,就好像整張臉都蒙上了一層冰霜,他的眼就深藏於這一種冰霜之中,令人看不清。
“嗬嗬,很好很好,你是帝君,這個國家自然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這個做大哥的……太自以為是了。但四弟——我姑且還是這麼叫你吧,一時之下也沒法改過口來,你不要低估了我對平安的愛,我會讓你看到的,我的愛是勇敢的,至少……比你勇敢。”
說罷,大皇子就搖著輪椅艱難地離去了,背影決絕,看的楚複幾乎要淌下淚來。
楚複遙望著大皇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就這麼直直地站著,看了很久很久。
恍惚間,那些美好的日子在腦海中一一劃過,像是戲台上唱戲一般,光影流年,耳邊響起什麼東西破碎的東西,那麼輕,卻又那麼清晰,他清楚地知道,這回他是真的失去了這個在皇宮裏唯一能信任也是唯一能說的上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