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九年前(1 / 2)

這裏是西部地區的一個深山山村,左右也就幾十戶人家,名叫上林村。這裏離最近的市集都要走路走上大半天,說與世隔絕,也不為過。山村裏的人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家家都以山間開墾的那點梯田為生。不過好在山民自古以來都有打獵的傳統,多少還能貼補些家用,不至於連油鹽都買不起。

不過這山村是真的窮,連條正經通往外麵的路都沒有。以前都靠老牛和矮馬拉貨拉人,這些年有些條件稍好的人家買了摩托車,才稍微有了些許的改變。常言,要致富先修路。可這裏山穀遍布,懸崖林立,要修一條正經的路,豈是“難於上青天”能比喻得了的!

山村裏大部分都是林姓的人家,還有幾戶陳姓和李姓人家,不過彼此之間早已經是血脈相連了。祖輩人下來,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林氏又是大族,幾家小戶早就習慣了以林氏唯首是瞻了。

今日,村西頭的林老三家在辦喪事。

白幡招搖,白紙糊牆,門前的兩個紅燈籠也糊上了白紙。院內人群聚集,來的人大部分都戴了白色的孝帽,村裏林姓一族的人差不多都來了。人們肅穆站立,男人們神情嚴峻,女人們都默默地做著手頭的事情。屋子內林老三的婆娘坐在地上,扶著凳子在哭泣,旁邊跪著年幼的兒子。那孩子也就五六歲的樣子,雖跪著卻來回不安分地動來動去,孩子年紀太小了完全不知事。

林老三穿著壽衣被擱在門板做的鋪板上,麵容雖安詳,但嘴角還是有些血跡。這血跡,已經擦了幾遍了,卻仍然有血從嘴裏流出來。故老相傳,死而不閉,是有冤屈未伸。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林老三也有莫大的冤屈沒有伸張?

“娃兒他媽,你先停哈,莫再哭了哈。”

老村長說著話,從屋外走了進來。又從兜裏掏出一盒煙,抽了一支出來,一旁的小輩們連忙就給他把煙點上了。他吧嗒著抽了一口,吐出重重的濃煙來。

“就是嘛,老三媳婦兒,你莫再哭咯。老祖都來了,有人給你做主咯”,一旁的李四嬸也開口勸到。

林老三媳婦聞言就慢慢止住了哭泣,隻是依然低聲抽泣著。

“小三兒是我的侄兒,今天他走了,我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和你一樣難過咧。現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給小三兒發喪,村裏家家戶戶能來的都來了,所以你也不要有負擔。小三兒這一去,留下了你們孤兒寡母,往後的日子恐怕艱難呐。”

老村長又吧嗒吸了一口煙,緩緩地把眼神從林老三身上轉到了一屋子的人身上。林老三媳婦一聽老村長的話,嚎啕大哭起來,周圍的婦女都圍上去勸解她。可是仍由那些婦女怎麼勸解,林老三媳婦怎麼都止不住哭聲。滿院子的人聽著這悲哀至極的哭聲,心情都非常沉重,有些婦女都忍不住偷偷抹掉了眼淚。

“好了,你先不要哭了撒。先停哈,等我把話說完。”

老村長聽著這哭聲,有些心思不寧。

“就是,你先不要哭咯,老祖有話要交代的。”

“是嘛,你不要再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

圍著的婦女你一句她一句地勸著,林老三媳婦才慢慢止住了哭聲,抹著眼淚看著老村長。

“小三兒,是為村裏修路,才被石頭砸中的。所以,這喪事由村裏幫忙辦咯,就不用你自家承擔了,所有的費用全部由村裏支出。”

“老漢!這不得行呐!”

站在老村長一旁的村長急忙站起身來,一臉驚訝和不同意。

“咋?我說個話,算不得數了?”

老村長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村長漲紅了臉還要說些什麼,嘴裏的話被自己的老父親用眼神牢牢地壓了下去。

“你娃兒給我記到!我一天不死,我就是這上林村的老祖兒!是林氏一族的族長!是上任的村長!我是你老子,還輪不到你娃兒說老子的不是!你,聽到沒得?”

四十來歲的村長臉都快漲成黑紅色了,卻一句話都不敢說。周圍所有的人都畢恭畢敬地站著,誰都不敢發聲,隻有靈前的蠟燭忽然爆出了燭花。

“小三兒是因公死的,就該公裏給他辦事兒,這事兒就這樣定咯。這死人已去,還要為活人打算呐。我想了哈,是這樣哈。三媳婦兒,你自家的口糧田你自己還留著,小三兒的田我們暫時也不給交公,過兩年再說。還有就是,每年從宗族的公中支一千五百元給你,貼補你一哈。畢竟以後你們孤兒寡母的,日子肯定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