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說吳、楚、粵各懷心思,無論哪一方國主,誰又願現在便給予魏朝興兵討伐的口實?你既娶閩王之女為妻,而閩國向來以保境安民為重,不願妄動兵戈,閩王會肯聽你煽惑,而無端與魏朝交惡?還說諸國奉孤為盟主,便足以震懾魏朝不敢對江東用兵?
愚兒蠢子!你以為閩、楚等國對孤敬重,是因我吳越兵多將廣,每逢戰事無往而不利?錯!是因為孤不會擅動兵戈,從不曾打任何一場本就不該打的仗!而如若我吳越煽動諸國與魏朝交戰,還要以首腦自居,哪個又肯服你?魏帝不敢南顧?孤如果要做出頭鳥...那最先要被滅的,也必然是我吳越國!”
被自己的老子劈頭蓋臉一通訓斥,又是在大殿內吳越臣僚,乃至一眾親生兄弟都在場目睹的情況下...錢元珦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直感自己的麵子已掛不住了。
畢竟以錢元珦的性情,就算是國主君王不采納自己的意見,他每次還都要上書抗議冒犯。按後世的話而言,便屬於那種永遠不會承認自己錯了,而荒謬的意見一旦被他人駁斥,就立刻感覺沒了麵子,就算沒憑沒據、沒臉沒皮的跟人抬杠,也要一直撐下去的貨色...是以錢元珦脖子一梗,還要強詞奪理時,卻聽得有人厲喝一聲:
“十二弟,噤聲!莫要再惹父王不快!”
又被人當眾叱喝,錢元珦忿惱的瞪視過去,就見是自己的七哥錢元瓘站出身來。而錢鏐膝下這第七子錢元瓘,方今官居吳越國檢校尚書左仆射兼內牙將指揮使,雖然排行第七,並非吳越國君長子,可如今被委以重任,為人聰敏而善禦下之術,也很明顯最受錢鏐的器重。
好歹也是正史線吳越國第二代君王,按史載也被評述為足守一代之霸業的國主。錢元瓘皺眉望向錢元珦,那副威嚴氣度也強過自己那幾個兄長...還沒待錢元珦仍要無理攪三分,他便直言嗬斥道:
“父王教誨,吾等須要度德量力而識事務,你怎的還聽不明白?方今的確蒙魏朝襄助製伏叛逆,也尚不能斷定其便意欲侵攻我吳越。自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可如按你所言,過不了多久,卻不是必然要讓兩浙百姓陷入戰禍兵災當中?”
陸續被自己的父親、兄長一通批駁,錢元瓘又注意到殿內很多臣僚打量他的眼神似也多了幾分輕蔑...即便恚怒不甘,好歹也意識到再要與自己的老子強嘴,也不過是自討苦吃,遂隻得忿忿的退下。可是錢元珦再朝他那七哥錢元瓘打量過去的眼神當中,也明顯多了幾分恨意......
而從錢鏐這邊看來,眼見錢元瓘站出來發聲,他麵帶欣慰之色,也緩緩的點了點頭。畢竟眾多子嗣裏麵,錢鏐覺得還是自己這七子錢元瓘與他性情最為相像,吳越國主之位,以後終究是有人繼承的,而錢元瓘無疑已是錢鏐心目中最為合適的人選。
不過我錢家為吳越國主,又能延承幾代?
想到這裏,錢鏐也不由麵露苦笑,以往他時常耳提麵命的教誨膝下諸子,也已立下家訓,督令眾子嗣務必牢記。隻不過現在尚無法斷定,魏帝李天衢到底又能否掃蕩群雄,而一統唐廷舊時故土...所以有些話,錢鏐也知道似乎也等到自己臨終前做遺命交代,才更為合適,而那些話則是:
凡中國之君,雖易異姓、宜善事之...如遇真君主,宜速歸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