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聽得安重誨大發豪言壯語,策馬也正往李嗣源那邊聚攏過去的石敬瑭躊躇片刻,忽的卻低聲念道:
“可是契丹畢竟有三十萬之眾,雖勝一陣,也不算是傷筋動骨的重挫......”
而這邊李嗣源摘下頭盔,聽李從珂報說這一戰橫衝都、三討軍陣亡傷損情況之後,他的神情也仍顯得有些凝重:
“到底還是不免折了三千兒郎...即便我軍殺入定州地界,也決計大意不得,還要提防北平國軍旅那邊的動向......”
李從珂點頭稱是,旋即又詢問道:
“義父,我軍既然擊敗契丹人先鋒部眾撤返,敵軍也知曉我等於此處集結,想必另要調遣部曲前來夾攻...而我等又當如何?”
“也不必再往北麵行軍了,畢竟此處距離北平國都相距不遠。耶律阿保機有王處直供應後勤糧秣,想必契丹很快便要集結軍旅,大舉南下......”
李嗣源眉頭微蹙,忽的又長聲說道:
“看來我晉軍就要在這新安縣地界,要與契丹一決雌雄了。分遣輕騎探明周圍地勢便是,如今已不可再冒進。這場仗到底要如何打,畢竟還是要由大王來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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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李存勖親自統領的數萬晉軍,已經打下位於北平國定州南部的新安縣,並暫且於城郭中休歇整頓。說來也湊巧,李存勖、耶律阿保機雙方將要進行的大戰,如果是按正史軌跡,卻也是在河北新安地界開打的。
然而先前聽聞晉國三朝元老,盧龍軍節度使史敬思陣亡的消息。便已引得北上的晉軍諸部當中已經引起一陣騷動。不但一眾宿將聞訊後極為悲憤,史建瑭得知自己的父親戰死,更是呼天搶地的嚎啕大哭,期間還因過度悲慟而暈死過去兩次......
卻是禍不單行,如今河中軍節度使李存進於真定城東垣渡紮寨築堡,而意圖圍困張文禮所部叛軍時,卻遭遇敵軍出城奇襲。雖然經過血戰殲滅七千賊眾,可是李存進卻於殺陣中壯烈陣亡的戰報,也已讓晉王李存勖知曉。
新安城中的諸部晉軍,也似是被壓抑與憂悶的氛圍所籠罩。畢竟這還未曾與耶律阿保機親自統領的契丹大軍決戰,便已有兩員元老宿將戰死,這無疑也對晉軍的士氣造成嚴重的打擊。
如果是兵力對等的情況下,素來強勢的晉國軍隊,也決計不會把異軍突起的契丹諸部放在眼裏。可是今番耶律阿保機卻親自統領三十餘萬大軍南下;而趙國叛將張文禮仍舊占據鎮州真定死守,近期也很難攻克;還有北平王王處直突然翻臉,倒向契丹,已經反目為敵...反而是晉國表裏受敵,何況南麵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魏朝。
這等形勢之下,新安城內,兵力處於劣勢的晉軍當中,也難免有恐戰的情緒蔓延開來......
也不止是開始慌懼的晉軍將兵,坐鎮新安的晉王李存勖也陡感天大的壓力,目前而言他也躊躇不定(按《新五代史·郭崇韜傳》所載:晉兵圍張文禮於鎮州,久不下。契丹入寇,晉人皆恐,欲解圍去,莊宗未決)...畢竟這一場仗,他輸不起。招聚麾下心腹開始軍議時,李存勖麵沉如水,心中仍在思量著:
孤到底又當如何部署,方能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