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成宣,一個普通人,普通地成長,普通地入學,普通地畢業,在18歲之前,一直過著再普通不過的生活。我從未見過我的父母,也沒有什麼親人。一個名義上的叔父把我養大,叔父姓劉,與我很親切。我平時叫他劉叔。劉叔沒有子女,獨居於建安一角,算是我最親的人了。但是每當我問起我的父母,劉叔總會搪塞過去。
生活不易,但也還過得去。
其實,我或許也有異於常人的地方。如果我那宛如真實,時而宏大壯闊,時而平靜似水的夢也算的上不尋常的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高成宣變得容易入夢,一夢,長或幾月,短或幾天。每次夢醒,都會感到無比疲乏。他也去看過醫生,醫生並不太信高成宣所說的,但還是給他開了小劑量的安神藥,估計是把他當成了想輕生的學生了。
高成宣夢裏,他夢見過指揮著軍隊,在主戰車上運籌帷幄;他夢見過在泥濘不堪的水田中耕作;他夢見過在安靜的寺廟裏青燈古佛長伴,誦經作法;他夢見過在市井中,大聲呼喝叫賣;他夢見過在破茅屋裏挑燈夜讀;他夢見過自己在一隻起義軍隊中,作為小統領衝鋒陷陣;他夢見過在長城上揮汗如雨的勞作。
每個夢都無比真實,但是夢中他雖然是第一視角,缺如同一個旁觀者,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升起想要去控製自己做些什麼的念頭,便順其自然地讓夢自然而然地推進下去。
高成宣還夢見過死亡。
那個夢裏,他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強人,在一次官兵圍剿中被活捉,不日便要被砍頭。在等待死亡的那幾天中,高成宣想了很多,但是那些想法卻又好像不是他自己會想到的。
在刑場上,他心想:“我縱橫江湖一生,還是在這裏翻了船。罷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認了命罷!”
劊子手揮刀的時候,高成宣眼前竟然出現了走馬燈,那是高成宣作為強人燒殺搶掠的一生——這些他在夢中並沒有經曆過。這跑馬燈就如同夢中之夢一般,十分奇妙。
隨後高成宣感覺眼前一陣混亂,心底竄起一股直達靈魂的涼意,意識像觸電一樣,隨後又整個墜入深淵。高成宣感覺自己在不斷墜落,墜落......高成宣醒了,心裏竟然升起了劫後餘生的竊喜,和遲遲不褪去的心悸。
高成宣在夢中,仿佛度過了很多世,夢醒之後夢中所見所聞也沒有忘記。夢中的經曆就如同他的真實經曆一般,成為了他人生的一部分。夢境的開始與結束並不由他所控製,就如同車輪下的螻蟻,隻能看著車輪碾過,卻無力做些什麼。
夢會消耗精力,夢越長,消耗的也就越多。隨著高成宣年齡增長,夢越來越多,越來越長,他的精神也越來越差。久而久之,高成宣的成績也慢慢下降了。
那是一個高三的早上,高成宣走在上學的路上,不同以往的是,他今天看起來精神百倍於以往,一改之前的困乏懶散,就像一個大病初愈的人,生機滿滿。就在昨天晚上,高成宣的18歲生日當晚,他做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夢。
夢裏,他是一個少年,少年跪在一個破爛蕭索但是大門緊閉的道觀前。少年跪了許久,終於起身叩響大門,然後大聲喊道:“劉道長,請你告訴我救治我父母的方法。”少年眼中滿是堅毅和倔強。
大門被推開,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走出來,凝視著少年,眼中是化不開的嚴肅。道士麵色沉重,道:“成宣,你們一脈與我劉氏乃是世交,先師曾為你算過一卦,發現你與修真一途無緣。若逆天而行,必受天道懲罰。於是你父親囑托我,讓我千萬阻止你踏上這條路,你還是決意如此嗎?你父親是為你好啊”
少年咬牙切齒道:“要我眼睜睜看著我父母魔氣入體而死,我寧願賭上我的未來!”道士歎了口氣,無奈道:“那我就把你父親寄存於我這裏的功法交給你,祝你修煉順利”道士遞來一個木盒,少年接過,向道士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少年離開後,道士悠悠歎道:“如果曆史的發展必將如此展開,我又能阻止什麼呢?老高,希望你不要怪我啊,就算我不給成宣功法,他也一定會踏上這條路。”
少年回到家中,麵色凝重地打開了木盒。木盒裏有兩本書,一本是《一夢千秋》,另一本是《眾生千麵》。少年翻開了功法,淡淡念出:“夢裏不知花落,現世千秋已過,一夢可增一智,一夢可悟一世......”。
待少年念罷,高成宣也悠悠醒來,眼中滿是不解——這是他第一次作為“高成宣”出現在夢裏,這個夢裏也著實出現了很多他並不理解的詞句,他隱隱感覺這個夢或許不同尋常,卻也沒有多想了,隻是感覺渾身說不出的輕鬆,而且毫無困意,之前的疲勞和困乏仿佛無影無蹤。
就這樣,高成宣迎來了他18歲生日後的第一天,這會是他不普通的全新人生開始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