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澱,荷色滿湖,湖水汪洋浩淼,勢連天際。湖畔有安新縣,古為安州,後降為縣,屬保定府。
此地一直是大仲朝幽州邊軍屯田之地。
安新縣不大,僅七百餘戶,大部分為世襲軍戶,戶出一丁赴衛當兵,或操守或屯種。幽州久經戰火,與北方遊牧民族政權激戰數十年,致使民風彪悍,總與秦地百姓一同被江南富庶之地那些歌舞升平沒見過血火的刻薄之人戲稱為“蠻民”。
此時的安新縣縣衙門口人山人海,一位矮胖捕役叉腰站立於縣衙大門,咳咳嗓音,高聲叫道:“奉燕敕王令,保定府下轄十七縣征兵,凡年滿二十,戶內無現役軍人者,皆需按例入伍。倒馬關衛的馬將軍現正在堂內選人,被大人選中的兵丁可領餉五兩,在倒馬關效力。不中者也可領餉三兩,在就近軍屯服役。鄉親們快啊,報效朝廷光宗耀祖咯!”
仿佛覺得說服力不夠強,矮胖捕役又扯嗓子喊了一句:“發的可是現銀啊,鄉親們!”
百姓議論紛紛,不時有人擠出人群,隨捕役入堂。
人群外,巷子口背陰處,有兩位少年一蹲一站,站立者麵色稍黑,身材略顯纖瘦,一身衣服皺皺巴巴,正踮起腳蹦蹦跳跳的看縣衙內的情況。蹲著的少年麵色白皙,眼細眉長,正用手憑空寫寫劃劃,仿佛在想著寫什麼。
“容哥兒,進不去進去?”站立少年低頭問道。
“不急,四毛子選上了嗎?”喚做容哥的少年問道。
“看不到啊,不過應該選上了吧,進去好半天了。”
容哥聽罷,站起身來,眯起雙目,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進去,四毛子那小挫個頭要是選上了,咱哥倆也能選上。”
麵黑少年回頭咧嘴一笑,抬步就要擠進人群。
“梨子等會。”容哥喊住麵黑少年。一步走過去,幫他把身上衣服撫平,又彈了彈浮灰,眼神竟也柔和起來。
“一會別嬉皮笑臉的,少說話。咱倆要是選不上衛所兵,後院那群小崽子又要看不起咱哥倆了。”
“嗯,我曉得。”
兩少年擠開人群,直奔縣衙。
縣衙內人也不少,西院內已經有兩隊壯丁列隊聽訓,幾個官兵模樣的正忙裏忙外,整個縣衙異常嚴肅。
捕役先帶二人在進門處登記姓名戶屬,後領至大堂外與其他幾位少年一起列隊站好,台階上一位軍士點清人數後沉聲道:“諸位聽好,等下入大堂不可喧嘩,堂內為倒馬關衛所指揮僉事屯騎校尉馬將軍,將軍軍務繁重,問到誰,誰就回話,其他人不可造次!知道嗎?好,眾人隨我入堂。”
容哥兒和梨子與其他七名青年一起隨官兵進殿,抬眼便見堂上主位正坐一人,身穿便服,四十歲左右年紀,相貌雄毅,不怒自威,正側身與下首陪坐的安新縣知縣閑聊,容哥兒心知這便是朝廷四品武將馬大人了。
軍士上前遞上名冊,馬大人接過,先與知縣頷首示意,再拿起案台上的茶品了一口,才低頭去看名冊。
知縣趕緊回頭吩咐下人換上新茶。
馬將軍邊看邊問軍士道:“選多少人了?”
“回將軍,已選十五人。”
馬將軍嗯了一聲,轉頭對知縣笑道:“本將這次閑來無事,親自到各地征兵,倒也比往年征的都多。”
知縣陪笑道:“都是將軍慧眼識珠。”
馬將軍收斂笑意,轉頭對堂下眾少年問道:“你們可有誰會武?誰識字?上前一步。”
梨子嘴角一咧,剛想說話,被容哥兒一把拽住。容哥兒整理衣襟,緩步上前拱手鞠躬道:“回稟將軍,在下識得幾個字,在下的朋友會一些粗把式。”
旁邊知縣麵色一凜,怒目喝到:“大膽!回將軍話,竟然不跪?你這也是讀過聖賢書?”
馬將軍揮手道:“無妨,燕敕軍有例,軍內袍澤為兄弟,可共死,除燕敕王之外,遇其他將領行禮即可。”
知縣忙笑道:“是是是,燕敕軍軍紀嚴明,體恤將士,下官敬佩不已。”
馬將軍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是你朋友?。”
“回將軍,在下姓陸名容。今年20歲,自小讀過一些書,識得幾個字。”陸容伸手把梨子拉出隊列,“這是我朋友。名喚李離。”
李離拱手笑道:“我從小跟爺爺練過一些把式。”聽到陸容暗咳一聲,李離忙補充一句:“哦,回將軍話。”
馬將軍倒也不在意,微笑道:“陸容你讀書識字的到壯實一些。李離看你纖纖瘦瘦的,竟也練過。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