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折戟灘的人多了,亂象也就隨之多了起來,隻是有了周鏢頭的敲山震虎之後,那些外鄉終究還是收斂了很多。
這些年來,折戟灘當初被圈禁的血腥被許多人淡忘,可是隨著神道的崩壞,那三座高給世人帶來的壓力卻是與日俱增。
當初折戟灘的圈禁,可是出自那三座高樓的共同手筆!
不知道為什麼,從昨天開始,阿九家裏多了很多人去拜訪。
阿九不喜生人,可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他也懂……其實主要還是打不過,來的人都是三五成群,而且一看就是那種常年混跡外麵的老江湖。而阿九家隻有兩個少年和有一個有傷在身的少女,阿九也不想多生事端。
來找阿九的人明明互不相識,每個人卻都笑意盈盈,知道阿九是這裏的撿骨匠以後,表現的都很恭敬,隻是阿九看得出來,這些人臉上的和善並不是那麼回事,而在他們的眼神當中,似乎還潛藏著幾分恐懼。
一天之內來了好幾撥人,阿九有些不勝其煩,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似乎從阿九記事起,除去言小樓這個家就從來沒有過一個人會來。
時間久了,阿九覺得人情原來就是那麼回事,甚至有些討厭外人,現在這些不知道懷著什麼心思來拜訪的外鄉人到來,阿九更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
隻是有一點讓阿九覺得很奇怪,這些人有意無意,最後都會詢問到阿九的長輩、這個小鎮的上一代撿骨匠——五叔。
五叔失蹤也就兩年前的事兒,阿九對於五叔的印象談不上模糊,但是現在問起他來,他還真有些不知道怎麼說。
在阿九的印象當中,五叔似乎十幾年來就在做一件事情——到河灘俯下身子撿骨,平時也不多言語,更不會主動跟人打招呼,除了偶爾在言小樓來給阿九講那些江湖故事的時候拎著馬紮湊過來喝酒,幾乎從來不會主動親近任何人。
阿九這不喜與活人打交道的習慣,也是從五叔那裏學來的。隻是阿九與五叔的生人勿近還不太一樣,阿九是處於一種自我保護,而五叔卻是因為懶,懶得跟人打交道,懶得跟別人多說什麼。
阿九現在並不太清楚,這種“懶”在外麵的世界,應該稱作睥睨,就像低眼看著腳下的螻蟻,誰會試著去和螻蟻溝通?
阿九想不通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從未出過折戟灘的五叔,為什麼會被這麼多外鄉人惦記,又比如五叔一輩子和死人屍骨打交道,卻比很多活人都活得明白。
最重要的是,五叔在兩年前說要出趟遠門,為什麼從此一去不回?
正因為這些問題,阿九才容忍這些生人一波又一波的試探,他們在套阿九的話,阿九又何嚐不是在套他們的話?
隻是這些人對於阿九的問題,要麼當成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而給忽略了,要麼在眼神中閃過一絲驚駭,對於阿九的提問更是三緘其口。
至於這些人的問題,阿九不是不想回答,隻是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雙方的相互試探,到最後都成了相互失望。
在金沙江的中遊,葉青告別樓主之後,依舊沿河北上,而那位騎著駑馬的樓主則漫步似的順著河流往東南方向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