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錦年素時——文家(2 / 2)

爸爸是文林市響當當的作家,很受當地作家和讀者的喜愛,並且是文林市作家協會的會長,但這是近幾年才發生的事情。我問過母親原因,母親總是眼神閃爍,不願回答。我想也許隻是賞識爸爸文采的人出現得晚罷了。

我讀過爸爸的文章,有散文、小說、詩歌,都是細膩感人的文字,時常都會惹下我的眼淚。但是母親似乎並不喜歡爸爸的文章,我從未見她看過其中的任何一篇。而且更加奇怪的是母親還強烈地反對我看,當然隻是私底下與我說,有時甚至拳腳相加,完事之後又會抱著我哭。

於是我便經常躲起來翻閱,我不敢與母親作對,我怕她傷心,但我更加恐懼她會將我趕出文家,我惶恐極了。

終有一天母親給我說:“蘇錦,文先生(母親對爸爸的稱呼,我一直很奇怪,一向不古板的母親怎會這般稱呼自己的男人,仿佛是在恐懼,還有幽怨。)希望你能隨他姓,你同意嗎?”

“文錦,文年,還是文錦年?”

“隨你願吧,其實我不希望你與文家有任何關係。”

“你不愛爸爸?”

“文錦,這不是愛與不愛的事情,你還小,不會懂的。”

“你不說我怎麼懂。”

“蘇錦,你會懂的,終有一天。”

“那為什麼不是今天?”

“你以後不要再看文先生的文章了。”

“為什麼?”

“我怕你以後會很傷心。”

我沒有告訴母親,其實我很少會有傷心的事情。當傷心淌過心扉的時候,會有種撕裂般的煎熬,我鍾愛撕裂停滯的感覺,但是我卻不喜歡傷心那種驕傲的姿態,明明是與我有過一段情感,卻不願留下任何的痕跡,太過矯情。我不喜歡,就強硬地逼迫自己與之斷絕關聯。但終是剪不斷。

這些年來我唯一傷心的事發生在十一歲的時候,那年暑假,小姨帶蕭青卿和我去爬山。四川的山都不是那種陡峭的險峰,它有點小家碧玉的味道,其實我並不是很喜歡,但是我必須去,因為小姨需要一個背負行囊的人,仆人。

那天蕭青卿很高興,她平日裏是個極其文靜的女孩,瘋狂的樣子很少見,於是我也開心起來。

黛青山,清靈雲,花魂綻,水墨浸。心情明朗了,眼裏的都是美好。

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認,上帝是個調皮的孩童,他經常念叨的一句話:看你能給我帶來多少的樂趣。從這句話看來,他可能隻是寂寞了,更或者說他喜歡你,所以才會捉弄你,這個道理與小男孩喜愛捉弄自己中意的女孩一般,別樣純真地表達情誼。上帝愛我,於是常常捉弄我。

那天,我與蕭青卿同時滑下山坡去,小姨趕緊地跑到我們的麵前,背起蕭青卿轉身便離去,滿臉焦急,卻從始至終都未曾看我一眼。

這樣的情形,不免讓人想起,一個傻傻的女子總會天真地問起她男友,若我和你母親同時掉進海裏,你會先救誰。先救母親吧,有孝心卻沒愛意,先救女子吧,有愛意卻沒有孝心。熊掌和魚又豈能兼得,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一定是有想救兩人的心情的,即使沒有牽連的人兒,他也會有惻隱之心吧,畢竟是一個人的生命。

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是有生命的。所以我知道,隻有自己攥緊了自己的生命,才能安然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