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小,心裏卻依然難過,抱著外婆的脖頸就哇哇地大哭起來。外婆疼愛我,氣憤地追上母親,將我塞進她的懷裏,嘴裏嘟嚷著:“蘇錦是你的女兒。”母親嚶嚶地哭著,緊緊地抱著我,低頭親吻我的臉頰,聲音模糊地說:“對不起,蘇錦,對不起,蘇年……”
七歲的時候,小姨來接我去她家上學,我不願意離開,緊緊地抱著外婆的大腿哭,外婆不說話,摸著我的頭和我一起流淚。後來蕭青卿來了,她走到我的身邊,牽起我的手,對我笑,甜美地說:“蘇錦,我是你小表姐,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回來看外婆。”我看著眼前這兩個女子,一個將臨近枯燈年華,一個是待綻的花蕾,她們卻能給予我同樣的心念溫柔,最終我選擇了蕭青卿,隻因我需要更加漫長的情感施舍。
在選擇自己所需要的事物時,我從來不會考慮第三者的心情,他看不見我心底的閃爍,而我選擇的是我心裏想的,又何必在乎他人的感受,我不認為這是薄情寡義,所以我心安理得。
在此期間母親從未出現過,這個女子才是真正的薄情寡義的,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子糾結不安時,她到底在哪心安理得地生活,也許她正笑顏如花地邁著妖嬈的步伐漫步在小徑處,懶散如夢的摸樣誘惑那些注定的或錯誤的緣。
第二次見到母親的那天,我迎來了第一次一個女人一生中必經的流淌事件,月事。我惶恐不安地藏在廁所裏不敢出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已知曉我的下體正淌著渾濁腥味的血液,我甚至怕大耳朵會撲過來咬我,而我生來就是最怕疼的,又豈能忍受得住那血淋淋的撕裂感。
母親和小姨坐在客廳裏拉家常,我隱隱約約地能聽見大致的內容,小姨聲音激動地誇獎著蕭青卿的學習,蕭青卿的乖巧,還有小姨夫對整個家庭的奉獻,內容囂張乖戾,但的確令人嫉妒。母親不語,連一絲笑聲也沒有。
蕭青卿和我一起靠在廁所的牆上,她拉著我的手,嘴裏一直叮囑:“蘇錦,以後來月事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坐涼地、淋雨,不要用涼水洗澡、洗腳或下水勞動,應少吃過涼和有刺激性的食物,多喝開水,多吃水果、蔬菜……”我知道這些都是小姨給蕭青卿說的,囉嗦而幸福的字眼,打在我的心裏柔軟卻仍硌得疼。
我的母親,門外的那個女人,她可能一直希望我是蘇年,那個悄無聲息來到世間草草走了一遭的男子,到底亦是積累了多少怨恨和愧疚。
我終是隨著母親走了,我選擇她,並不是因為我愛她勝過我愛蕭青卿,然而隻有這個生我卻十三年來從未養過我的女人,才能給予我應得的庇佑。即使她不夠強大,但是我也會依靠她來吸取她所有的力量,直至她枯萎凋零。我需要強大,她就必須付出代價。但我又不得不承認我是愛她的,而且我會永遠愛她,還有外婆、蕭青卿,她們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三個女人,我愛她們,隻比愛自己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