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我決定第二天就回家了,這一個星期以來,我的體重每天下滑一市斤,我怕我再過兩天,我會連收拾行李的力氣也沒有,更何況還要提行李箱,背書包,坐幾個小時的車。
一天瘦一斤什麼概念?那意味著我一天至少要吃十斤的東西才能補回體重。可事實情況是我一天估計連兩斤食物都沒有咽下去,每次吃東西吃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因為我會吐。我知道我本就消瘦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了,我得先回家,樹高千丈,總得落葉歸根,不是嗎?
嗬嗬,意外就是這樣,突如其來,讓人措不及防,巴黎聖母院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誰能想到今天還有血有肉的我,下個星期就隻剩下皮包骨,再下個星期就成一抔灰了呢。
生死契闊,我算是明白了。該來的總會來,這是命的約定。曾經有人說過的大哲理:命是弱者的借口。多麼淺顯,又多麼富有意義,我是弱者,在病魔麵前,毫無還手之力,所以我相信了“命”,也相信生與死都是命中的約定,操縱著在世者。
2019年4月18日,我很早就醒來了,卻沒有馬上起。實際上這一個星期以來我幾乎每天都會在淩晨四五點就醒了,要麼痛醒,要麼做噩夢被嚇醒。等寢室的人都起床洗漱完後,我把請假條交給他們,讓他們替我去找老師簽字。日期是一個星期或永久,原因是生病。等寢室的都去上課後,我慢慢爬起來,簡單洗漱後開始收拾行李。我動作很慢,即使這樣,當把行李收拾好的那一刻,仍然累得像長跑運動員剛比賽完的樣子。我把那把便宜的吉他和一些用不到的東西留下,拖著行李箱,背上書包,默默走出寢室,走出宿舍,轉過路口時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呆了兩年的學校。
在車站旁邊,我走進一家粉麵店,老板見我拉著行李箱,還背上書包著一個書包,他問我:“你是在這裏打工的還是讀書的?”我說:“讀書的。”他又問:“怎麼?不想讀了?”那一刻我心裏滋味莫名,不想讀了?就算不想讀也不用這麼著急就回家吧!我想咆哮,卻一點精神都沒有,想解釋,卻發現根本沒必要,隻有無言、不理才是最好的回答,對這個世界的回答。
我靜默地一個人走進車站,順利地坐上了回家的車。回到家,想象中的一切並沒有發生,安樂死並不對我這樣的人使用,我也並沒有太多的話要說。我回到家時已經下午兩點了,我看見母親正坐在門口弄豌豆。這個時候豌豆都大麵積熟了,再不摘就老了。
她看見我回來有一些驚訝,“你怎麼回來了?”
那一刻我隻想哭,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我默默拿出那一張醫院檢查報告,上麵明顯寫著“胃癌”兩個字,可是我忘了母親不認識字,她拿在手裏看了一下,又看看我,“你得什麼病了?”
“胃癌”,我幾乎用盡我的力氣,短短兩個字這一刻重若千斤,說出來的聲音也與平時、其他字不一樣,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可能被自己的聲音嚇著,也可能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再移動一下。
母親比我更不如,她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我。我明顯看見了她臉上多出的幾條皺紋,如同刻刀一般,深深地在我的心上劃過。更讓我受不了的是晚上父親回來後,他看了醫院的檢查報告,白頭發如春筍般冒出來,它們就像一根根針紮在我的心上。我一死百了,何苦讓人為我難過,為我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