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經能隱隱約約地看見遠處閃閃爍爍的燈光了,容初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抽著煙,目光在安笙離去的方向上遊離、徘徊。
容初的嗓子裏像要燒著時,他才邁著僵硬的步子挪到了書架邊。他哪怕閉著眼,都能從這大書架上找到那一本寫滿了媽媽秘密的日記本。他摩挲著日記的封麵,卻沒有勇氣打開。上一次打開之後,他的勇氣已經全部用光了。日記本裏,媽媽娟秀的筆跡下是對一個男人的思念和癡情,而那個男人並不是爸爸。當初收拾媽媽的遺物時,他一不小心翻開了這本日記,他的世界也從此碎成了一堆齏粉,再也揉搓不成以前的模樣。媽媽情深似海,最後終於在心上人逝世後,慫恿她自己選擇了離開這個世界,去另一個未知的世界裏追隨自己的心上人。而他直到那時才知道自己錯怪了他喊了二十幾年的爸爸。可那以後的歲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繼續堂而皇之地姓“容”,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理直氣壯地喊那個人一聲“爸爸”。
他興許隻是媽媽鼓起勇氣密會心上人,一夜風流的產物罷了。
可他原來總以為,爸爸雖是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但並不妨礙他有一個幸福且美滿的家庭。父母是出了名的賢伉儷,弟弟則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呢?甚至就連和爸爸的屢次衝突,他都不甚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父子倆的火爆脾氣最後都會被媽媽的溫柔如水撫平。
這些他以為的幸福,不過都是假象罷了。
一切都是假象。
他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學會了遊戲人生,學會了遊戲花叢。他曾經奉為信仰的幸福在他的麵前硬生生地碎成了一地一文不值的粉末,而他自然也把家庭曾經加之於他身上所有的理念全都狠狠地踩在了腳底下。他相信,他以後的這一生,最不需要的就是愛情和家庭。
所以,他能給安笙什麼呢?
那個仙人球姑娘,把整個兒的家庭都背在了自己並不寬廣的肩膀上。在容初眼裏,安笙有時那麼可笑,有時卻又楚楚可憐,但他不敢承認的是,偶爾他也會發瘋一樣地羨慕這種可笑和可憐。
手裏的日記本突然被容初擲出去好遠。
去他媽的愛情!去他媽的家庭!
媽媽這一生因為家庭而沒有辦法真正幸福,也因為那虛妄的愛情鬱鬱而終。甚至就連讓他心動不已的安笙也因為家庭的緣故過著辛苦的生活。所以,這所謂的溫暖、所謂的避風港又有何用呢?
那到最後,他和安笙又該何去何從?他想不透,卻又實在貪戀與安笙在一起的時光。
“我們來打個賭吧!”容初今天一反常態,沒有迫不及待地打開保溫桶,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風卷殘雲般地把安笙親手做的飯菜席卷而空,而是靜靜地望著安笙。
“打什麼賭?”安笙托著腮看著容初。一顆少女心不禁軟了又軟。
“要是我猜中了你今天準備了什麼了菜,那你得給我多送一個星期的飯菜。”容初自信滿滿的樣子。
安笙的眼珠子轉了轉,反問道,“要是猜錯了呢?”
容初心裏仰天長笑三聲,他要是會猜錯才有鬼呢,他可是中午才吃過一模一樣的飯菜!但容初的表情卻依舊如常,“猜錯了的話你說了算。”這倒是個不錯的交易!安笙心中琢磨著,緩緩且鄭重地點了點頭。
倆人擊掌為證,這個賭約算是正式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