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打得紅了眼。直到對手倒地不起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已經被對手的血染紅了。
周圍的觀眾噓聲一片,全都憤憤然離了場。
這場實力如此懸殊的比賽上,大家自然都押了眾人一力捧紅的王牌。可最後勝出的卻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
兩個地頭蛇在賭徒們離開後自然要去分贓,所以隻支使手下把他應得的錢交給了他。厚厚的一打,是他進入地下拳壇後最多的一筆收入。他卻興奮不起來,久久地跪在那個奄奄一息的人身邊,不敢起身。
他已經隻剩下一口氣吊著了,口中卻一個勁地念叨著一個名字。這個名字,他曾不止一次地聽他說起過。
比賽時,他那樣瘋狂,絲毫不管不顧,可現在看到眼前這個人的生命跡象在一點一滴地流逝,他才知道害怕。他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鼻腔裏濃重的血腥味讓他反胃異常。
眼前的人終於咽了氣。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卻有種解脫的感覺,為他,也為自己。
那晚,他出去買醉到深夜,最後被粗暴的老板摸走了身上所有的現金,直接扔出了店外。他如一灘爛泥一樣躺在店門外,被轉天的太陽曝曬了許久才悠悠地醒轉了過來。周圍路過的人麵色冷漠異常,見怪不怪。這兒本就是是非之地,是這個城市最黑暗的地方,自然沒有人願意沾染麻煩上身。
而那個連骨灰都不應該留下來的人,在他的苦苦堅持下,老板最後終於高抬貴手,把他的屍體交給他處理,就連他不多的遺物也全都一股腦兒地塞給了他。隻是,似他和他這樣的非法移民,也隻能自行找一片安靜的土地悄悄下葬了事。
之後他頂著那人的名聲在地下拳壇確實風光了起來,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很多次,他都希望還能聽見旁人說一說那個曾經死在他雙拳下的人,好似隻有這樣,他才不會覺得,那不過隻是自己做了一場噩夢罷了。可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再說起他,那個曾經屬於地下拳壇的輝煌,輕易就被眾人翻過去了。
事實就是如此殘忍。
從那時起,他就明白,這兒不是個久留之地。從那時起,他就開始小心翼翼地謀劃隱退之路。他是個惜命的人,也相信隻有活著才會遇到更好的事情。所以,在他的拳頭下倒地不起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而他卻好似連怕也不會再害怕了。所幸的是,他還活著,一直活著,甚至活著回到了安笙的身邊。可惜,安笙卻對他這個雙拳沾血的人懷抱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希望。他隻希望這下半生,無論在哪兒,都會是平淡無奇的一生。而登頂拳壇或是結婚生子,顯然與他不和盤。
他已經有些頭昏腦脹了。今晚他沒去療養院,想來安笙一定會更生氣吧?他一手扶著酒瓶子,一手掏出了手機,想給安笙撥一個電話,但撥過去了又能說些什麼呢?
罷了罷了,還是先痛痛快快地醉一場好了。
安簫這一醉一直醉到了晌午時分。他全身酸痛地醒過來時,酒瓶子依舊在眼前孤單地躺臥著。
安簫扶著桌子慢慢地站了起來,雙腿發麻的他一下子沒站穩,又重重地跌回了椅子上。他無奈至極,沒再勉強站起來,掏出手機看了看,容初的短信還是昨兒個深夜裏發來的。
看來安笙昨晚並沒有回來。
安簫苦笑,卻也慶幸。也好,這樣她也不至於看見自己醉酒的狼狽樣兒。
容初才睜開雙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鞋也來不及穿,就蹭蹭蹭地爬上了樓。哎,安笙那丫頭果真又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