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的所有屬性中,我最同情的一個,就是神不能自殺。
——芥川龍之介。
我睜開了眼。
我的眼睛似乎是剛過了黑暗,因為刺眼的日光逼我低下了頭,我不得不用手遮住光線,然後使勁的眨眼,以此來緩解刺痛。
然後,我沉默的看著我抬起的右手。
我很清楚我的手是什麼樣子。因為長期畫素描,中指的第一個指節有著比別人厚的繭,連帶著中指有些變形;小指和無名指上總是留著洗不太幹淨的灰色鉛筆印。左手的小指有一道疤痕,是手術縫合後留下來的。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砸過……?我不記得了。
我皺起了眉,因為在我麵前取而代之的那雙孩童的手,小而皙白。歲月沒有給它留下一絲負擔,上麵似乎還殘留著洗手液的香氣。
可我應該是13歲啊。
我動作一頓。對了,我13歲,然後死了。
是自殺。
但我忘了是用什麼方式,更忘了自殺動機。
還挺諷刺的。
對麵櫥窗的玻璃映著一個黑發小女孩,隻有兩三歲的樣子。如果普通人見了,一定會對這獨自一人的漂亮小女孩兒產出好感,進而生出隱隱的擔心吧。
說不定還會半蹲下來,摸摸小女孩的頭,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但我不會。
因為櫥窗裏映著我。
海躲在山後,像個害羞的姑娘,隻露出了湛藍的一角,又好像要和身後蔚藍的天融為一體。波光粼粼的海麵上泛著點點金光。夏日的天空碧藍如洗,不見往日雲朵的悠閑,萬裏晴空。怡人的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拂過麵頰。遠遠望去巨大的摩天輪還在轉動,好像永遠不會停歇;我身後的雜貨店空空如也,招牌也落了灰、褪了色,但還能依稀認出幾個日本的平假名。
是橫濱。
這裏之前似乎是個熱鬧的商業街,但現在徹底荒廢了——不止那家雜貨店,似乎都是同一時期離開的,從窗子裏能看到貨架上的零食,假人穿著的華麗洋裝——門隻是簡單的上了鎖,仿佛店主隨時會回來。
走得好倉促。
我踮起腳,試圖觸碰那鏽跡斑斑的鎖。
【係統提示——離開此地。】
什麼?
【離開此地。】腦海中再一次響起了機械一般的提示音。
誰?
似乎是在回答我的問題,身後傳來了刺耳警笛聲,並充斥了整個空蕩蕩的小巷子。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糟……!
我猛地回頭,處於後上方的攝像頭正閃著令人不安的紅光,證明了他正在工作中的狀態。
我再次轉過身來,眯起眼,死死的盯住那個鎖。
觸動攝像頭的是……
紅外線。
身後傳來了齒輪咬合的聲音,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軍用槍支上膛的聲音。
上膛了!上膛了啊!
我一下子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大腦一片空白。盡管我知道這時候應該想方設法編出怎麼進來的借口。
威嚴的男音在我身後響起:“小妹妹……你是怎麼進來的?”
盡力控製住顫抖的雙腿,僵硬地慢慢轉過身來。
怪不得這裏一個人也沒有……
這裏是警戒區呀!
冷汗泌濕了衣服和手心。
我輕輕地地瞟了一眼那張就差寫上“凶狠”兩個大字的臉,隨即就被銳利的眼神嚇回了目光,我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乖乖低頭盯住自己的腳尖,不敢再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