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婉清離開思路已經多半年了。
風路過這個城市的時候,沒能吹走太厚的灰塵,多少次的雨水,從來沒有衝掉記憶中她最後那沉重的憂傷,她的憂傷,像我的孤獨那樣漫長。孤獨的感覺之所以如此之重,隻是因為想得太深。
多少個夜晚,我靜靜的站在陽台上,吹著習習涼風,眺望滿天的閃爍繁星,然後仔細找尋那顆最亮最美的如她眸子的星。她的眸子,是我永生不會再遇的海。
我喜歡這樣的夜晚,不太明亮,又不晦暗。如果一顆心也有晴雨,我就寧願一直陰著,陰著。曾經以為,不會被寂寞打敗。一個人的夢裏,方知寂寞是一種癮,戒不掉。最是夜深人靜時,這種感覺越是放肆。
而每當這個時候勝男總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將手中的外套遞給我,然後輕輕地說句“夜裏風大”,便兀自離開不再打擾我。
望著她一天天笨拙的身子,對於她的理解和寬容,我除了感激之外,便是越來越多的內疚和虧欠感。我心底深處總有一股犯罪感。
我想做個名副其實的丈夫,做個稱職的準爸爸,可是拚命想忘掉那些關於她美麗而疼痛的記憶,卻終是徒勞。勝男對我越好,我越恨自己,恨自己不能給她一個完整的自己。
人或許可以愛很多次,然而隻有一個人可以讓你笑得最美麗哭的最傷心。我找遍想要忘卻的借口,滿滿的細胞,卻隻剩影子。隻是這樣的掙紮對我而言算是安慰還是悲哀?
我和勝男終於盼了寶寶誕生的日子。
當身上流淌著自己血液的小生命就要降臨人世時,又有誰能夠壓製住心中翻江倒海的興奮呢?
此刻我在走廊來回踱著步子,時不時地望一眼承載著我希冀的緊閉著的手術室。頭頂“手術中”三個鮮紅大字更加重我心頭肆虐的不安。
我是幾乎是屏息注視著手術室門被人推開。
醫生們魚貫而出。
“恭喜,母子平安。”最前麵的醫生笑容可掬地祝賀道。
“謝謝。”我終於長長出了口氣,半晌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我承認自己被這份欣喜衝昏了頭腦,一時不知道怎麼表達此刻的心情。
緊接著,我被看到虛弱的勝男從手術室中推出,我沒有任何猶豫地抓住她的手,隨醫務人員一起向病房的方向奔去。
……
巡房的護士進來幫勝男拔掉針頭換上新的營養液,也圍過來逗著小家夥。
“真可愛啊!長大了肯定也是個超級大帥哥!”小護士害羞地看了我一眼,臉一紅掩門出去了。
“勝男,勝男,你快看!他在對我笑呢!”此刻,我抱著這個嶄新的小生命迫不及待地靠近床邊,興奮地望著床上的勝男。
一向粗手粗腳的我此刻的動作竟是說不盡的小心翼翼。興奮和激動如同決了堤的洪水,浩浩蕩蕩,嘩嘩啦啦地從我的心裏傾瀉了出來。
我在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我真的當爸爸了!我現在手上抱的小東西流淌著我遲帥的骨血。他是上帝派來走近我,帶給我歡笑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