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一切,都是它的玩偶,這裏的一切,都是它的舞台。
它要誰在這個舞台上獨舞,痛苦,掙紮,死去,誰就要忍受這份絕望與摧殘,誰都無法與它抗衡,誰都無法拒絕它安排的命運。
神主仿佛惡作劇般地打了一個響指,八重櫻的神誌隨著這聲響指漸漸恢複。
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麵前的血泊,和倒在自己懷裏,體溫正在不斷流逝的少女。
甚至她還能記得德莉莎失去呼吸前最後的微笑。
那是她曾承諾過要保護的人。
那是有著與她的妹妹相似的命運的人。
那是與她妹妹凜一樣…成為了無奈的祭品,成為了……
成為了無辜的犧牲品的…又一個受害者…
“我真的是在保護我的村民們嗎……”
“這種方法……真的是在保護他們嗎……”
“如果我能更努力一些,早日斬殺掉那些妖物…大家誰都不會受到傷害才對……”
“明明就是我的過錯…明明就是我的罪過…為什麼最後…
“最後卻要讓別人來承擔這份痛楚呢……”
“我……還是說……其實我”
八重櫻懷中那具溫暖的小小屍體,如鏡子般碎裂,消散成了漫天的花雨。
“啊,多麼甜美,多麼深邃的痛苦與絕望!”神主的雙手擁抱著自己,上下摩挲著,似乎在享受著什麼至高無上的舒爽,“由信任編織的懷疑,由希望搭建的絕望!這是多麼讓人心滿意足的享受!由這其中誕生的憎恨,更是無上的聖品!櫻……你的希望……終於在此刻熄滅了嗎!”
“沒錯啊,櫻,你既不善良,也不溫柔…”神主終於摘下了它的麵具,麵具後竟然是如黑洞般深邃的漆黑,它的身形也有了變化,竟然變得與八重櫻有八分相似,最後,除了一片漆黑的臉與頭頂上的一雙狹長狐耳,與八重櫻竟然別無二樣。
它溫柔地抱住了八重櫻,仿佛在擁抱自己最喜歡的愛人一樣柔和,它自己的臉輕輕蹭著八重櫻的臉龐,在她的耳邊呢喃著惡毒的話語:“…你隻是想逃避自己的責任罷了…”
“你自私自利,不想為自己的罪過贖罪,因此才引發了神的憤怒……”
“你沒有履行作為巫女的職責,所以才不得不獻祭無辜的少女……”
“你憎恨著自己,也憎恨著那些尊敬著你,卻逼迫著你不得不獻祭了自己的妹妹以求得降雨的村民們……”
“所以…你才會在剿滅妖物上如此的懈怠…”
“不…我沒有……我沒有…”八重櫻沙啞的聲音裏充滿了對自己的懷疑,她的雙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雪白的肌膚,她的軀體仿佛一個龜裂的陶瓷娃娃,數不清的裂紋布滿了她露在外麵的皮膚,“我很努力地去找了…我真的很努力地想要去保護大家了……每一天我都在山上搜尋…”
“那麼晚上呢?你白天確實去了,但是晚上沒有去啊……你就是怠惰,你就是自私,你就是不想抓住妖物,你就是想讓妖物殺光村子裏的所有人!”
“不……不是的…我…”八重櫻龜裂的皮膚如瓷片般碎了開來,露出了裏麵的一片空洞。
她的身體裏,竟然是一片漆黑,仿佛這個軀體隻是一個空殼。
在那空殼的中央,一團微弱的粉色光芒在閃爍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團光芒越來越弱,似乎後繼無力。
終於,它的光芒中沾染上了如墨般的黑色,仿佛一件傑出的藝術品上的一個破壞美感的墨點一樣醜陋。
“放棄吧…你自私,你憎恨,你惡毒無比,你冷酷無情!你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汙點,你是所有人都唾棄的背叛者,你是注定要孤獨的流浪者……”
“在我的身體裏…做著永遠不會醒來的…痛苦的夢吧…櫻…”
八重櫻的身體寸寸碎裂,那副空殼中的光點似乎也湮滅消失,隨著八重櫻的破碎,溫柔地抱住八重櫻的那個身影竟然慢慢充盈豐滿了起來,一張和八重櫻如出一轍的麵孔出現在了它無底洞一樣深邃的臉上。
“能在這個地獄裏陪伴你的…隻有我啊……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