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是一隻鬼,住在一顆老樹裏。不,是被圈在一顆老樹裏。
那天夜裏,他飄蕩了很久,很累也很虛弱,必須得找個地方睡一覺了,抬眼打量,身邊就有樹,是一顆楊樹,但他沒有住進去,那樹太細了,裏麵或許伸不開腿。
隱約間可以看見前麵有一大團黑影,連忙飄過去。
林七不得不快一點,生怕有別的野鬼搶了房子,事實上他多慮了,遊蕩了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另一隻鬼。
飄到近處才看清楚,那是一顆不知名的老樹,樹皮炸裂,盤根錯節頭頂華冠,黑暗中有些嚇人。
“舊是舊了點,勝在寬敞”,他安慰自己,事實上是太累了不得不停下來。圍著老樹轉了一圈,沒發現異樣,便安心的住了進去。
裏麵漆黑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這裏應該有燈”,當然燈沒出現,看來林七學不來西方那一套。
摸黑躺下,收回感知,正準備休息他卻汗毛炸裂,頭皮發麻。林七聽見了一個聲音,就在周圍。
“後生”
“誰?”
“是我”
“你是誰?
“我是樹”
這是他與先生的第一次談話,充滿了戲劇性,後來林七才知道,先生便是老樹。
“你是誰?”,老樹問林七。
“我不知道”,這是林七的回答。
“你從哪來?”
“我從東土大唐而來”
“你要去何處?”
“我將去西天取經而回”
“後生誆我”,老樹震顫,樹葉在寂靜中嘩啦作響,那是林七第一次見老樹發怒,我問過他為什麼。
“那和尚早就死了”,這是他的回答。
“你怎麼知道?”,被這老家夥帶偏了,林七暗自惱怒。
“那和尚就死在我的身前”
“他為何而死?”,我又問。
“和尚坐化而亡”,老樹答。
之後老樹沒了動靜,似乎是有些落寞,林七也再未出聲。
這次交流取得了豐碩的成果,至少他知道老樹確實很老了,老樹叫林七後生也合理合法,按照法規林七應該稱他為先生,但江湖規矩中沒有這一條。
林七終究沒有稱呼他為先生,老樹也沒在意。而關於和尚的事兒沒了下文。老樹的說法和他聽到的不一樣,便懷疑老樹說了慌。
林七在遊蕩之時看見過說書先生的滿嘴吐沫星,說書人說那和尚終究是得了真經,並安全回到了東土大唐,一生漢化經文,無疾而終。林七不知道老樹和說書人誰對誰錯,所以保持了足夠的警惕。
第二天太陽剛出來,林七便準備告辭離去,繼續他的鬼途。跟老樹見麵,老樹言語不詳,似乎是有事兒,但他沒有搭理。
天大的事也沒有林七的鬼途大業重要,他轉身離開。正當想著調戲哪家小娘子的時候,有晴天霹靂炸的他頭暈眼花――出不去了。
雙手像推門一樣撐開,準備迎接陽光的他還在黑暗之中,於是林七嚐試第二次,第三次……
他終究是老了,這一刻也如老樹一般有些落寞,老到連門也推不開了。
“後生,速速離去”老樹的聲音遠遠傳來。
不知怎地林七忽的然有些憤怒,他懷疑老樹做了手腳,隨即便揮舞著陰風找老樹理論。
“為什麼我出不去?”林七很憤怒。
“我不知道”,老樹一如既往。
“我怎麼才能出去?”,林七又問。
“我不知道”
“為什麼別的地方我出入自在,你這偏偏進的來出不去?”
“亦是不知”
“老東西害我!”
終於,林七腦子裏憤怒的小人戰勝了理智的小人,和老家夥打了一架,兩敗俱傷。他更虛弱了,老樹也不太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