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準的部署正在一步一步的完成,桌上的茶水線路幹了又濕濕了又幹,直到腦海已經出現了一個清晰的部署路線圖,就連時間也計算異常精準之後,她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此時桌上的茶水已經完全幹枯,沒有人知道它本來的麵貌。這一劃而逝的水跡,即便是有人能想記,也記不清楚,因為她畫一遍又一遍,都是大體一樣,而細節變化微妙,其中線路曲折,符號更是現代軍事所用,即便真有人過目不忘,也分辨不出其中的意思來。
這也是鳳菲璿不敢用筆來畫的原因,就是怕暗處有眼,時時刻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媽的,人生活得這麼沒安全感,真是白活了。
趙煜琬出去之後,直接往側邊的草茉院走去。他自小好學,才思敏捷,過目不忘,從識字起便潛心研究過醫學五行等知識,精通藥理也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因而但凡是有他住的地方,都會單獨留出一個院子,皆命名為草茉院,作為存放藥草、研製藥物所用。
其實鳳菲璿身上的毒已經被指環吸收幹淨,他所說的煉製解藥,不過是為了留下她而找的借口,上赤凰山找林池墨的最終目的也不是為了求藥草,隻是他有他的打算,這一步非走不可。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至少在那裏,鳳菲璿嫁給了他。何況,林池墨也會因為他的話,啟程返京了,一切都如此順利。
襄城的草茉院其實並不大,四方的院子裏種著顏色各異的花草,一看就絕非尋常的植物,而中央隻有一間尋常的樓閣,即便沒有樹木遮掩,也可以感到裏麵的陰涼,淡淡的枯草藥香混著泥土的氣息散發出來,帶著讓人安心的寧靜。
“主子。”冷最似乎一早就在此等候,見他悠然走進,便躬身行禮。
屋內擺放著各種盛放藥草的架子,看似隨意卻又有條不紊,熟悉的人仿佛根本不需要細看,伸手便可以拿到所需之物,房中央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煉丹爐,此刻已經被藥童燃燒起來,四處通紅,絢麗異常,卻唯獨見不到半點煙火。
“嗯。回來了?”趙煜琬不甚在意地越過他,淡淡問了一句,輕拂衣袖直接往丹爐邊上走去。
冷最在他背後單膝跪了下來,叩頭請罪,“主子,卑職無能,下邳城的事情依舊毫無進展,連描畫的屍首都未曾找到。”
他從赤凰山下來後,並沒有一路隨行,而是在趙煜琬的授意下,返回下邳城內,查找當日護衛被殺之事。但令人意外的是,一無所獲,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連客棧的掌櫃夥計,都不曾知道。
“人都沒死,何來屍首?”趙煜琬依舊背對著他,雙手卻捧著竹簡手劄,細細地對照辨別桌上分放的草藥。似乎是不經意的脫口而出,竟如此篤定。
冷最正疑惑,他卻又加了一句,“既然查不出來,就不必再理會,本王自有安排。至於描畫這個丫頭,你讓墨竹盡快將她的身世資料給本王,越是詳細越好。”
“是。那鳳小姐……”冷最本想將所有的疑惑都壓進心底的,作為暗衛,他隻需要聽從命令,不該問不該管的事情,一律不能多說。隻是這一次,是和她有關,讓他不得不多問一句,想了解一下到底是誰傷害她,這其中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是誰派出來的人試探主子的?
除非主子他已經有了別的安排,若不然以他的性格,傷害到了他自己或者重要的人,他又是怎麼會這般不了了之?
可是趙煜琬卻是微側臉,打斷了他的話,“冷最,你應該改口叫夫人了。她的事,你不用再管,本王自有分寸。再有,三哥那邊已經不足為患,讓愁銳回來複命吧。”
是啊,她已經嫁給王爺了,那一晚還是他見證的。想到這,冷最暗暗喘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情緒壓了下去,他滿腹的疑惑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是,主子。”看到趙煜琬如此說完,便一門心思都放在藥草和丹爐上,他像往常一樣領了命,便默默地消失在迷人的暮色之中。
當晚,趙煜琬在草茉院忙碌至深夜,果真沒有再去打擾鳳菲璿。直至天將明,他才返回主院房內,隻為看她一眼。
輕推半掩的房門,映入眼簾便是淡熏色的帳幔,夜色微涼,雕花的窗桕打開,晨風輕撫,搖曳起床邊上的一襲襲流蘇,融在黎明的灰色之中,竟如此的空靈幽靜。
而繁複華美的雲羅綢錦被下,蓋著一個嬌小的人兒,她總是那麼堅韌卻又單薄脆弱,眉頭緊蹙,連睡著了也如此憂慮,那盈盈不如一握的細膩,讓人心生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