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悠悠,歲月渺渺。
時至初春,平安街上又是一派繁榮景象:
少不更事的孩童沿街追逐,唱著童謠把那將化沒化的冰坨子踢來踢去,特地趕來做買賣的販夫走卒們拴馬進屋,再與相識了許久的老掌櫃一起喝杯熱茶,說東道西。
街道兩旁,有下裏巴人的酒坊茶肆,也有那陽春白雪的秦樓楚館,其內雕梁繡柱、畫廊飛簷......
此時,兩個身著雲紋錦衣、頭戴寶玉冠飾的翩翩公子,在街道上的一間酒樓中吃酒。
二人雖衣著鮮麗,卻未曾帶有絲毫塵世間達官顯貴的高高在上,反而在眉宇之間透露著淡淡的憂愁之色。
“如今這世道,哎......”
“李兄身出燕國名門,家學淵博,未來若有一日成為公卿幕僚,飛黃騰達還不是指日可待!如此前途,卻是為何歎息?”
李姓公子聽聞此言,並不欣喜,反倒是眉頭愈鎖愈深:“鄭兄此言謬矣,論及天下之勢,誰還不知趙強燕弱?如今趙國悍然起兵,燕國大軍節節失利,覆巢之下無有完卵,我這前途,可謂是生死未卜啊。”
鄭姓公子聽他言之在理,眼中憂色亦重,隻是他借由酒樓二樓的窗子向外看去,見此街道繁榮昌盛,街上之人往往麵帶喜色,似是對這大爭之世並無憂懼。
“說來奇怪,此地乃是燕趙交界,此時兩國交戰,照理說當是人人自危,為何我看這裏倒是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
二人正有疑慮,隻聞到一股芳香沁人心脾,卻是店小二手裏,木托之中擺放的幾盤美味佳肴。
“二位客官有所不知,咱們這平安街,是亙古福澤,仙家寶地,兵戈不侵,烽火不燃,甭說是兩國交戰,就算天塌下來,也絕砸不到這條平安街!”
對店小二這番話,兩人卻不相信。
那李姓公子更是連連擺手:“無稽之談,若是此處真如你所說這般神奇,那為何不見燕趙兩國出兵爭奪?就算兵戈不侵,那修仙之士呢?我可聽說,修仙練道之人,多有移山填海的本領,若是他們出手,此地還能太平否?”
“客官您這可就是抬杠了,這福澤寶地,天生地養的,我一個店小二,哪能懂得這些?不過倒是聽說紅塵雜貨鋪的掌櫃,他可能對此略知一二。”
“雜貨鋪掌櫃?”鄭姓公子不解地望向店小二。
“啊,是啊,咱們酒樓裏的招牌菜,就是您二位點的這三道,都是從今掌櫃那買來的配方,據說還是仙家秘方呢!”
李姓公子此刻已是嗤之以鼻,在他看來,一個小小雜貨鋪的老板,能和仙家扯上什麼關係?無非是他為了賣出自家貨品,吹擂出來的罷了。
“看這位客官的模樣,怕是不信,不如您先嚐嚐這幾道菜再說。”小二卻也有不小的脾氣,見兩人並不相信自己所言,幹脆撂下這麼句話,轉身走了。
盡管李姓公子不信邪,可那鄭姓公子倒是個實誠人,見小二如此,對這三道招牌菜也有了興致,於是一一試吃起來。
“李兄!”
被他這麼一叫,李姓公子還以為是從菜品裏吃出了砂石,趕忙又要喚小二過來,可他還沒開口,就被鄭姓公子阻止。
“嚐嚐,這......人間美味!”
見鄭姓公子僅僅吃了一口菜,便已是詞窮,他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舉起筷子夾住一棵菜葉放進口中,細細品味起來。
“如何?”鄭姓公子又吞了吞口水,忍住繼續夾菜的欲望問道。
“的確不凡......”李姓公子皺皺眉,隨即又補充一句,“不過也隻是尋常菜肴,若說這是什麼仙家秘方,我倒是不信。”
半晌過後,盤中菜品被一掃而空,至於店小二所提及的紅塵雜貨鋪,在李姓公子的堅持下,兩人卻並未再問。
......
平安街東頭。
比起整條街上的闊門高樓,這間不起眼的雜貨鋪略有突兀地安立於此。
這是一座二層高的木屋,搭建得也甚是草率,更為奇特的是,這木屋並非是以常見的木材木料搭建,而是一根又一根,不能盡數的細小枝條緊緊壓實、拚接而成。
在木屋一樓的門頭上,掛著一隻牌匾,上麵寫著五個大字:紅塵雜貨鋪。
那個整天一襲竹青色儒衫,頭發以一根金色帶子隨意束起,腰間係一條青灰色絲絛的,便是這店鋪的掌櫃。
掌櫃名叫今安在,二十六、七歲的模樣,雖不說貌賽潘安,卻也不差,唯獨他那一雙桃花眼,本是天生的勾魂奪魄,卻因他長年累月的無精打采,而成了敗筆。
除今安在之外,在這小小的雜貨鋪裏,還有兩個夥計,一人一熊。
先說那熊,名叫阿布,黑耳白額,黑眼白背,黑爪白胸,總之是黑白交錯,憨態可掬,雖說時常動作緩慢,看似悠哉,卻是個實打實的暴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