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不醒,夢過千秋,可謂之現世?”
不知是誰在小聲的低吟,像是亂世街角間乞人囈語,奇異的睡姿仿佛夢到自己是舞者,在死神的掌心踮著腳觸月。
可誰又把月亮藏起來了?
天色昏昧,風雨欲來。
許是孩神的手筆,在天空書了幾筆後,極不耐煩的,將整硯墨潑染。
有一縷光殘存!它或許是機智的提前逃脫,亦或是無畏的洞穿層雲,以極其驚喜的姿態降臨人間。
“媽媽,媽媽。”女孩拉著媽媽的裙角,蹦蹦跳跳地要舉高高。
“夭夭去哪玩啦……”麵貌年輕卻氣質雍容的婦人把女孩抱在懷裏,理清衣服上的褶皺,輕輕地拍打灰塵。
“和大哥哥們一起玩皮球呢,我可厲害了……”夭夭雀躍地在媽媽懷裏說著她的光輝事跡,手腳並用地試圖體現她的厲害。
門口一隊男孩爭奪著皮球掠過,沿路歡聲,輕快的鑽進各家的門縫裏。
“大哥哥們,明天再一起玩……嗯……嗯……”眼尖的夭夭看到了玩伴,興奮的打招呼,忽然鼻子被捏住。
“還想著玩,今天還沒說你,看髒的,女孩子要記得矜持!”
略~夭夭吐了下舌頭,看媽媽一臉怒意,趕緊低下頭認錯撒嬌。
小腦袋在婦人的粉頸上蹭來蹭去。
“媽媽,你看,那兒有光。”
“光有什麼好看的。”但婦人還是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一眼,便迷魂。
近乎奇跡的事物總叫人歎為觀止。
墨色的雲端臥著一位少女,一位不知名的女神,麵色清純未曾涉世。
她披著白色的霧綃,似玉渾然的肩胛袒露,時而微眯雙眼,吐出口煙圈,如歎。
那縷光順著雲纏綿的傾流。像日暮深山的炊煙,像久旱河床的涓流,像世間所有難遇的珍貴。所以短暫也早已注定,未及半空,就徹底湮滅了。
暗夜裏,人們盯著即將燃盡的殘燭,明知道結局注定卻又懷著可笑可憐的希望。
火光熄滅的瞬間。
抬頭仰望著,屏息凝視者無不心口一痛,有什麼說不上來又很重要的東西被抽離了。還來不及去追憶,壓抑已無窮無盡地撲麵而來。
“媽媽,你流眼淚啦。”夭夭從未見過如此傷心的媽媽,頓時不知所措,小手隻不停的擦拭臉頰上的淚珠。“別哭,別哭,我以後保證聽你的話,乖乖的……”夭夭的聲音也夾著哭腔。
婦人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哭泣,她左顧右盼,跑出門去,入眼處仿若地獄。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夭夭也跟了出來,勾著媽媽的手仰著頭問。
聲音卻戛然而止,清亮的眼瞳裏火焰冉冉,映紅的臉蛋也掩不住驚恐。
盛世裏的文學家們曾不厭其煩的描述過當日的景象,午後,偶來的風拂過我的麵龐,我無知無覺,甚至有些微涼,可在幸存者的口中,那人如流沙逝去,整座城市稍後傾毀。數十年累積的文字在她腦海中翻湧,擇出隻言片語,卻哽咽在喉。
忽的一聲巨響,狂風卷開濃煙和層雲,鮮紅的血淌進爆破的深坑,在迸燃的火堆裏滋滋作響,生命和死亡從未如此具象。如果真有神靈,那麼能看到火焰綻放如彼岸之花,生命從人們身上剝離…又怎無動於衷。
“嘔…”夭夭捂著胸口,幹嘔著。再看那婦人愣在原地,眼眸通紅。很快,整座城市陰影裏都詭異的閃爍紅色的光。苟延殘喘的人忽然站起,他們似為虎作倀地舉起了屠刀,他們似自暴自棄地以頭搶地,他們…已然非人。
暴亂,殺戮,濃鬱的血腥味解封了所有被世俗壓抑的欲望。。
婦人很快清醒,關上門,可她能去哪呢,不過是抱著夭夭在牆角瑟瑟發抖。聽著外麵的悲腔,門口的拍喊,在自己內心的恐懼裏煎熬。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