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上,安子就把麗貴人在禦書房伺候筆墨的消息,在鈕軲祿皇後麵前渲染了一番。但一到起更,宮門深鎖,消息中斷。
選秀入宮之後幾乎沒怎麼承雨露的鈕軲祿皇後,看著在九州清晏無意中撿到的麗貴饒那方粉紅手絹,妒恨交加,幾乎一夜不能安枕。
所以一早起身,等安子來請安時,鈕軲祿第一句話就是:“聽近幾日皇上身子不大好,去九州清晏那裏瞧瞧去!”
等安德海打聽回來,鈕軲祿皇後正進早膳,他幫著照料完了膳桌,悄悄靠後一站,什麼話也不,倒象是受了什麼好大的委屈似地。
“怎麼啦?你!”鈕軲祿皇後微偏著臉問。安德海:“奴才在替主子生氣。”“替我?”鈕軲祿皇後沒有再什麼,隻拿手裏的金鑲牙筷,指著膳食上的一碟包子:“這個,你拿下去吃吧!”
安子跪下來謝了賞,雙手捧著那碟包子,倒退數步,然後轉身走了出去。鈕軲祿皇後慢慢用完早膳,喝了茶,照例要到廊上庭前去“繞彎兒”。
一繞繞到後園,隻見紫白丁香,爛漫可愛,桃花灼灼,燦若雲霞,白石花壇上的幾本名種牡丹,將到盛開,尤其嬌豔。鈕軲祿深深驚異,三日未到,不想花事已如此熱鬧了。
花兒熱鬧,人兒悄悄,滿眼芳菲,陡然挑動了寂寞春心,才十七歲的鈕軲祿皇後,忽然想起兩句不知何時記下,也不知何人所作的詞,輕輕念道:“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
鈕軲祿念了一遍又一遍,歎口氣懶懶地移動腳步,回身一瞥,恰好看見安子在回廊上出現,知道他有話要,便站住寥他。
“奴才剛打前邊來。皇上剛剛才傳漱口水!”安子躬身低聲,秘密報告。鈕軲祿皇後問:“這麼晚才起來嗎?”
安德海:“聽‘坐更’的人告訴奴才,皇上到三更才歇下。嘰嘰咕咕,絮絮叨叨,跟麗貴人整聊了半夜。”
“喔!”鈕軲祿皇後裝得不在意地問,“那兒來這麼多話聊呀?”“誰知道呢?據,就聽見麗貴人聲兒的笑個沒完!”
鈕軲祿皇後臉上頓時變了顏色,但她不願讓安子看到,微微冷笑一聲,走得遠遠的,對花悄立,不言不語。
“皇上也是!”安子跟過來,在她身後以略帶埋怨的語氣,“怎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呢!”
不錯!鈕軲祿皇後在心裏想,這是句很冠冕正大的話,到那裏都能的。於是,她從容地轉過身來,一麵走,一麵問:“什麼時候了?”
跟在後麵的安子,趕緊從荷包裏掏出一隻打簧金表來,隻見短針和長針,指在外國字的八和三上,便朗聲答道:“辰正一刻。”
“哎喲!可稍微晚了一點兒!”這是到地一家春問安的時刻晚了些。她昨下午就要見康慈皇太妃有所陳訴了,因為康慈皇太妃午睡未醒,不便驚擾。這時決定乘問安的機會要狠狠告麗貴人一狀。
鈕軲祿皇後特為把那方粉紅手絹帶著,好作為證據。就這時,又有個太監來密報,皇帝起身不久,吐了兩口血。這是常有的事,但恰好與康慈皇太妃。
康慈皇太妃已經六十有二了,雖然兩鬢斑白,圓圓的臉,永遠是一團喜氣,秉性寬厚和平,頗得先皇的敬重,更得妃嬪、太監和宮女的愛戴。
鈕軲祿皇後也不得不忌憚她幾分。但是比起麗貴人、婉嬪、祺嬪、玫嬪、容貴人她們,鈕軲祿皇後已是非常驕恣的了。就象康慈皇太妃每梳洗,妃嬪都應該到壽康宮伺候,唯有鈕軲祿皇後不到。
康慈皇太妃也曲予優容,甚至當皇帝知悉其事,作不以為然的表示時,康慈皇太妃還庇護著,是鈕軲祿皇後主持六宮事物繁瑣,所以免她循例伺候。
在九州清晏殿進進出出的鈕軲祿皇後每次見杏貞都是溫和地微笑著,杏貞卻總是感覺不寒而栗。
杏貞不知道怎麼的,總是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祥的預感馬上就應驗了。剛剛從圓明園回到紫禁城,風波便起。